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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雪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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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其他人兴趣寥寥的反应,女孩自告奋勇讲第一个故事。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梦幻般微微轻扬的调子,仿佛清溪般流淌在浓稠的夜幕中:

    “从前有一个书生,家里很穷,但是心肠特别特别好。他虽然饱读诗书,却屡试不第,靠给县城里的富户当私塾先生为生,闲时便住在山脚下的一座小茅屋里。有一天,他从县城回来,走到半道上,天上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书生带了一把破伞,虽然可以遮挡一点雨,但身上还是很快就被淋湿了。就在这时,他突然现一只白狐冲出山林,没头没脑地沿着山路逃窜,身后不断有闪电落下,好像是故意朝着它来似的。眼看着狐狸快要被闪电劈死,书生冲上前去,一把抱起了狐狸,这时正好有一道闪电凌空劈下,在书生身旁砸出一个大大的坑,把他震晕了过去。

    第二天书生醒来,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一座宽敞华丽的大宅子里,旁边还坐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女子说自己就是昨晚的白狐,在山中修炼了千年,昨晚的雷雨正是她的天劫。她能够安然渡过天劫,全靠书生挺身相救,希望可以好好报答他。

    白狐以身相许,将书生留在了大宅子里。书生衣食无忧,不用再当私塾先生,便专心致志地读书,终于金榜题名中了状元。这时白狐才告诉书生,原先他命格不好,不仅命中无财无势,而且注定早亡,是她以五百年道行为代价求冥王改了他的命格。只是她道行不够,不能留在人世,必须回到山中重新修炼,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书生苦苦挽留,但白狐心意已决,两人只得洒泪而别。后来书生在官场上顺风顺水,一路高升,不知有多少官宦人家想要把女儿嫁给他,他却终生未娶,年迈辞官后又搬回到山脚下的小茅屋里,活到九十多岁才无疾而终。

    在书生死后很久,那座小茅屋里仍然经常传出说笑声。有人说,他曾经在经过小茅屋时,看到年轻时的书生坐在台阶上,身边依偎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

    女孩的故事讲完了。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木柴出噼啪的脆响,过了一会儿,女孩怀里的狐狸突然哼唧了一声,众人都笑了。

    “小妹妹,你不会以为,这只半大的狐狸崽儿也是狐仙吧?”风尘女子善意地逗她,又引得屋内一阵哄笑。

    “这可说不准,也许他就是一只狐仙,不但法力高强,还能呼风唤雨。”女孩争辩道,她怀里的狐狸也出不满的咕噜声,“只是他现在腿上受了伤,不能使出法力。对吧,小白?”

    听了这话,他也禁不住嘴角微微上翘,能够想象到女孩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已经给狐狸起了名字。

    “好好好,咱们小白是狐仙,成了吧?”风尘女子忍着笑说,“不过神鬼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谁也说不准。接下来我就给你们讲个怨女的故事吧。”

    **

    “我原本是苏州人,父母在城里做点小本生意,生活不算富裕,但衣食无忧。现在想想,那真是天堂般的日子。就在我十一岁那年,长江大水,淹没了大半个苏州,我的父母、幼弟随着家里的粮店一同消失在洪水里,我无依无靠,被一个远方的舅舅半哄半骗,卖到了锦州城的伎院里。

    锦州城里最大的伎院是春香楼,里面出过不少有名的花魁,牡丹就是其中之一。传闻她的皮肤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白嫩柔滑,一双凤眼勾魂摄魄,嘴唇就像熟透的樱桃,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一个微笑。除此之外,她还精通琴艺,据说曾经是某位梨园琴师的弟子,在她抚琴歌唱的时候,就连最猥琐好色的男人都会忘了一切,陶醉在她的乐曲里。

    当牡丹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女孩都会偷偷地看她,学习她的穿衣打扮,模仿她说话走路的姿势。我们都想成为她这样的女人,仅仅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她几乎是我们当中的一个榜样、一个不可逾越的神话。

    只可惜,在我入行的时候,牡丹早就不在人世了,我也只是在一些年老的伎人口中听到了她的故事。听说她后来爱上了一个穷苦的书生。那书生一无所有,却有满腹的文才,会写诗,会画画,更会说甜言蜜语。一般我们是不信这些的,做我们这行的,生来就比别人家的女孩低一等,就算男人再怎么喜欢,都不会把你看做能够明媒正娶、风风光光迎回家门的女人。甜言蜜语再动听,终究不能长久,不若趁着年轻多赚些养老钱,等年老色衰的时候,好歹还能找个容身之处。可是牡丹却不管这些,呵,我想可能是她实在长得太美了,美人总是觉得自己有点与众不同。

    牡丹为自己赎了身,带着积攒下来的钱财投奔书生,资助他读书备考。那书生不负所望,考中了进士,得了一官半职。可是当他衣锦还乡时,却不愿娶牡丹为妻了。更有甚者,他把牡丹看成了他人生中一个难以忍受的污点,非得除之而后快。于是,他亲手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在酒里下了毒,哄骗牡丹喝了下去。在她死后,书生还把她的衣服脱光,和一个街头叫花子的尸体摆在一起,对外宣称她和别的男人有私情,双双殉情自杀。牡丹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却死得如此凄凉,哼,她也是傻,天底下的男人,哪里还有信得过的?

    故事讲到这里,也不过是个老套的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可是后面生的事才着实令人心惊动魄呢。据说,那个负心汉在牡丹死后娶了当地一个富户家的女儿,可是就在新婚当夜,牡丹的鬼魂现身,杀死了新娘全家,也把那个负心汉吓了个半死。后来牡丹的鬼魂就缠上了负心汉,无论他走到哪里,每到夜半时分,就能听到牡丹在窗外弹琴,唱着他们定情时的歌曲,让他整夜都无法入睡。

    那负心汉被牡丹吓得疯疯癫癫,官也丢了,家也没了,不敢在任何地方多呆片刻,四处漂泊流浪,最后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想想也是个可怜虫,像他这种懦弱自私的男人,若是没遇上牡丹,不过娶了平常人家的姑娘,过着贫穷却平淡的日子。可是他偏偏遇上了牡丹,牡丹也偏偏遇上了他,一段孽缘,把两个人的性命都搭了进去。叫我说,情啊爱啊的都不可靠,眼前实实在在的东西最重要,货郎大哥,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风尘女子出一阵令人肉麻的媚笑,笑声里却夹杂着几分凄凉和无奈。他突然想起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张妆容过分浓艳的笑脸,眼角已经有了丝丝的细纹,不知她又有什么伤心的故事呢?正想着,中年男人竟开口答话了。

    “这个妹子说得对,到了我这把年纪,妻子早亡,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两个幼儿,辛辛苦苦只求能填饱全家人的肚子。在我眼里,钱就是我的命。不过有时候转念一想,有钱就真的能幸福?我做生意的时候,就听到过这么一个故事,里面的人为了钱昧着良心做下坏事,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经历也和鬼神有关。”

    **

    “这是前几年的事儿了,那时我挑着货担走街串巷,来到一个村子里。村头建了一座大宅子,黑瓦红墙,好生气派,可是里面没有一丝人气儿。我有些纳闷,就向村子里的人打听怎么回事。村里人告诉我,宅子的主人原先就住在村里,小名叫秋生,他爹死得早,母亲守了大半辈子的寡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家里穷得经常揭不开锅。秋声家的邻居是个铁匠,儿子小满和秋生差不多大,经常在一起玩,小满经常偷偷拿自家的东西帮衬秋声家,秋生也常常为小满出头,两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后来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村里人读书的不多,家里有些资财的,往往都出些本钱让孩子学做生意。小满虽然从小体弱多病,头脑却很灵活,家里给了些钱让他学做生意,他便叫上秋生一起外出闯荡。听人说,他俩随船运货倒买倒卖,赚了不少钱。可是快过年的时候,只有秋生一个人回到了村里。他告诉村里的人,他和小满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山贼,钱财被山贼劫了个精光,小满也被山贼杀死,他是靠装死才捡回了性命。

    第二年开春秋生又离开了村子,回来时带了一大笔钱,说是做生意赚来的,可大家都相信那就是小满的钱。他用那笔钱置办田地,在村头建起一座大宅,又下重聘和村里最美的姑娘宁儿订下了亲事,日子过得可以说是风生水起。可是没过多久,村里的人就现秋生变得有些奇怪。

    秋生原本长得高高大大,脸膛黑红,嗓门洪亮,在村子里也算得上长相周正。可是回村后他很快瘦了一大圈,脸色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连他的眼神、语气、走路的姿势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想想看,一个又高又大的庄稼汉,突然像个文弱书生似的,说话拿腔拿调,动作轻手轻脚的,是不是有点吓人?村里人越看越像当年的小满,渐渐就有人说秋生是被小满的冤魂附身了。

    一开始大家还不信,可是后来更诡异的事生了。前面不是说小满体弱多病嘛,村里的孩子都爱欺负他,他不敢回手,只能在背后朝人翻白眼,结果养成一个习惯,喜欢斜着眼睛瞅人。就像这样,先是耷拉着眼皮,然后眼皮一翻,两只黑眼珠就从眼皮底下瞅着你。后来秋生就是这样瞅人的。不光这样,他还开始动不动脾气,上了脾气就砸家里的东西,打骂他的老娘。要知道秋生当年可是一个孝子呀。

    到最后,村里的人都有点怕秋生。秋生的娘被儿子折磨得疯疯癫癫,在老房子里上吊自尽。办完丧事后秋生就不见了踪影,再也没有回村子,这座老宅子也没人敢住,从此闲置起来,只有秋生未过门的妻子宁儿时不时过来打扫宅院,她说秋生一定会回来的。可是回来的究竟是秋生,还是附在他身上的小满,谁又能说得准呢?”

    **

    货郎的故事讲完后,木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屋外的北风更加起劲地刮着,似乎要将屋顶掀翻,吞没小屋里的一切。他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股本不应存在的阴冷气流沿着脊柱迅蔓延,瞬间笼罩了全身。

    秋生,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他了。自从那个漆黑得足以吞噬整个世界的夜晚,小满睁着满是惊讶的双眼消失在黑夜中,他的人生从此便改换了模样……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悉索声,拨动了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他惶惑地睁开眼睛,现众人还围坐在火堆旁,脸上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而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对面床上的人形蠕动着直起了上身,藏在破烂布条和凌乱长下的脸正对着自己。一张下巴尖削的脸,脸色惨白,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出凶狠的光芒,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还是追上来了。

    小满从木床上站起来,身体的关节扭曲变形,动作却迅疾轻快如随风飘舞的雪片。他想要尖叫,可是干涸的喉咙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挣扎逃跑,却现全身被无形的绳索缚住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小满走到床前,向他俯下残破的身躯。腥臭**的味道充斥着鼻孔和嘴巴,熏得他眼泪直流。朦胧的视野中,那双如树枝般枯败僵直的手搭上他的额头,死亡般的冰冷灌注全身,他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