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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夸京华,盛世长安,人杰地灵,万业昌隆。不夸张地说,从高处吐一口口水,唾沫星子落到下面的行人身上,其中至少有三个官爷,五个员外,说不定还有个把皇亲国戚、外邦使节之类。
然而,在这官员满地走,员外多如狗的长安城,在这传闻中遍地黄金的帝都,秦天找寻了整整一日,却找不到一样活计,被酒肆茶楼铁匠铺等拒绝了数十回,最后竟连‘芙蓉居’、‘丽春坊’都回绝了他,当那些‘姐姐’们袒露着雪白的胸脯,肆无忌惮地取笑时,秦天脸红了……
秦天终于明白,小龟公这等有吃有喝又养眼的活计,却并不适合他。因为,他的脸皮虽厚,却只是望亭一隅的第一厚颜无耻少年,在长安,在这样窑姐儿的眼里,他只是个腼腆害羞的乡下少年郎!
傍晚,日落天边灰,回到‘安乐窝’,回到马戎的茅草屋,林平已先回了,还带回来一坛女儿红和一只烤鸭。
当铺挺厚道,知道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竟还给林平预支了一两银子。
秦天也不客气,倒上半碗酒,撕下一只鸭腿,大吃大喝起来。
马戎本想安慰他几句,见他似毫无自卑之意,羞愧之情,将安慰的话咽下肚去,笑骂道:“臭小子,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快给老子留点儿下酒菜!”
秦天非常讨厌‘过日子’这三个字,因为,日子真的很难过。
转眼三天,林平已经在当铺里做了三天的票台兼账房先生,而秦天则在长安城里溜达了三天。
第二天,秦天去了东城,经过曾经的御史大夫府邸,经过京兆尹衙门,经过武威侯府……秦天似初入京都的好奇旅人,在经过曾经的御史大夫府邸时,他正对大门,眼眶微红,轻轻点了三下头,经过武威侯府时,眼神冰冷死寂,嘴角微微上扬……
第三天,第四天……
整整半个月,秦天始终在东城游荡,看似漫无目的,如游魂一般,经过繁华的长安街,经过醉仙楼,经过烟柳巷……
马戎曾多次劝诫他,莫要好高骛远,东城虽繁华,绝非贫瘠的西城可以比拟,然而,对于如今身无一技之长的秦天而言,东城是很难寻到诸如学徒小厮之类的活计的——高档的酒肆,即便是招录店小二,也需有两年以上在其余酒肆当小二的经验。
所以,马戎多次暗示,希望秦天脚踏实地,莫要眼高手低,示意他还是先于西城寻一样活计,干上两三年,待有了相当的经验阅历,再去往东城……
对此,秦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似乎全然不放心上。
东城,百花巷……
初入长安者,听闻‘百花巷’时,总会生出无限遐想,然而,百花巷却并不是真正的百花巷……或者说,百花巷是真真正正的百花巷!
它不是‘烟柳巷’,没有宜红院,舒怡小筑,飘香居,暖春阁……
百花巷没有头牌,更无花魁,然而,这里却有花中之王——牡丹!
这里不仅有牡丹,还有荷花,秀春,兰花,腊梅……
卖花,亦售花树与树种。
街头至巷尾,长约百丈余,共有大小店铺二十余户。
与常人想象中狭小杂乱的苗木集市不同——东城也绝不允许出现这等脏乱的所在!
相反,来到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富庶豪绅之家的大妈子、大总管。
他们来到这里,亲自挑选,而不是遣丫鬟仆役购选,只因牡丹与兰花,将会呈现、盛放与主母、大小姐的香闺之中,她们是最挑剔,最不能容忍瑕疵的,哪怕是某一片花瓣的细微残缺,或花茎上的零星黑点,任何的瑕疵,都是不被允许的。
清晨时分,秦天欢喜到百花巷溜逛一遭,他并非花痴,更无伪娘之癖,他之所以每日必到这里,只因这些东城上流人家家中的老妈子,大总管!
百花巷,售卖花儿的种类,却不止一百种。
除了富贵逼人,象征着盛世大唐的牡丹,高雅的莲花与不争之幽菊,这些都是常见的花卉。有一些来自域外的珍惜花种,或紫色、或幽蓝,似传说中的魔花,香气虽淡,却让人难以抗拒,怎么也嗅不厌,闻不腻。
在没来长安,没到过百花巷之前,秦天连想都没想到过,这世上竟有这么多千奇百怪,色彩各异的花朵!
最让他吃惊的是一种七色花,盛放的七瓣花朵,竟是有七种不同颜色!此花极名贵,产自漠北天山,生于万丈绝壁!即便是在这百花巷中,一年也难得出现一回,这七色花珍贵之处,并非它的一花七色,也不是因为它的香气似兰似麝又似昙花,七色花最为珍贵难得之处,是它作为药物存在的价值!
七色花,对于两种疾病有神奇之特效——肺痨与月事经亏。
所以,对于有肺痨恶疾以及月事不调者,七色花是真正的灵药,药到病除,且可断除病根!
当然,七色花的价格也绝对称得上价值百金了——没有五千两以上的银子,休想拿得下来。
此刻,百花巷巷口第一家,也是最气派豪华的‘艳斋’门口,早已围拢了许多看客。
店内的长桌上,一株七色花在红色绸缎的包裹下,仅露出些许妖艳,却足以让观者心颤——美而妖,真如花中妲己也!
“诸位,抱歉了,请稍往后退些,莫要靠近这株七色花两丈之内!”一名像是店主的男子,拱手笑着向四周打招呼:“七色花沾多了人身上的温热与气息,极容易败坏,烦请诸位远观!”
“老林,时候不早了,开个价吧!”一名身穿绫罗绸缎,徐娘半老,却依旧风韵尚存的美妇人傲然说道。
“老林,难不成我们这些人的面子还不够大,你还想等更大的主顾,待价而沽吗?”
围观者中,另一名总管级别的老者说道。
有了这二人牵头,其余人纷纷附和。
“马姑姑,金总管,瞧您二位说的!您二位一个是王府总管,一个是侯府总管,这长安城虽大,然而,能盖过王府、侯府的,却也寥寥无几了!林某就是吃了雄心豹子,也不敢轻慢您二位啊!”店主老林诚惶诚恐答道。
说好听,这是狐假虎威,扯虎皮作大旗。实则,便是狗仗人势罢了。
“既然马姑姑和金总管都话了,林某怎么也得给二位面子!”老林道:“既如此……那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