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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母女悲苦痛,耿家父子倾心帮;母女情绪稍稳定,耿老爹惊做蹊跷梦。)
白百大的丧事办完之后,大家一时间全都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乔氏母女俩虽然不再日日痛哭流涕了,但白家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欢乐。耿老爹父子们也无心再做蔬菜水果贩卖的生意了。
封顶的五间新屋目前尚在吹晾之中,耿老爹决定先把各间屋子的窗台和设计在中间屋子里的灶台垒砌起来。因为窗台和灶台垒砌起来了,并不会太多地影响屋子里边的吊顶操作,也不影响吹晾房顶、后墙和隔间墙。
于是,耿老爹把自己的想法小心地告诉了乔氏,让她去找曾经帮助过盖房子的哪一位泥匠师傅,借用人家一段时间的全套操作工具。
泥匠工具借回来了,耿老爹就让耿正给自己打下手,动手垒砌灶台和窗台。让耿英和耿直陪着乔氏母女俩人说话,想办法逗她们开心。
耿英和耿直都属于脑子快,嘴巴好使的主;但尽管姐弟俩人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乔氏母女俩时不时的还是会偷偷地掉眼泪。每当此时,耿英也会忍不住跟着掉眼泪,转而又想着法儿劝说:“唉,早听人说,人这一生啊,是‘生有时辰,死有地点’呢,好些事情都是不能由人的。所以啊,一旦碰上了,尽管很难接受,也只能顺其变了,再伤心也是没有用的啊!”
耿直也说:“如果幺爹看到娘娘和小青姐姐老是伤心,他会很难过的!”
乔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是啊,道理我都清楚呢,可我就是管不住这眼泪……都怪他不听劝……”
看到姆妈哭得伤心,小青顾不了自己那颗痛苦不堪的心了,反过来又开始劝慰母亲:“我说姆妈啊,英妹妹和小直弟弟说得对着哩。我爹那么喜欢在长江上跑,他现在可算是遂了自个儿的愿了!我们俩就当他是跑一趟长长的船运押送去了,他快乐着呢,我们就不要老是哭了。你要是再伤心出个好歹来,我可怎么办啊……”
乔氏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小青,听话地点点头说:“姆妈不哭他了,咱们记着给他做‘七’也就是了。唉,熬着吧,等做完了‘七七’,姆妈这心里啊,也许就会平静一些了。老话不是说了嘛,‘时间是一剂良药’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乔氏母女俩和耿家父子们已经去长江边上为白百大做了三个‘七’了。
每次做‘七’,船老大都是早早地派马车接来送去的,这让白、耿两家人很感激。
五间新屋的窗台和灶台全部垒砌好了,乔氏母女俩的心情也一天天好起来。于是,耿老爹决定再做一些蔬菜水果的贩卖生意。那天大家坐在一起吃晚饭时,耿老爹就把这一想法告诉了乔氏母女俩。
乔氏说:“去做吧,趁着天儿冷之前,还能再做些日子呢。唉,不能老是这样耽误你们爷儿几个做生意啊!”
小青也说:“还和以前一样,你们安心卖菜卖水果,我给你们送午饭!”
看到这母女俩受伤的心灵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恢复,耿老爹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耿老爹对耿正兄妹三人说:“从明儿个开始,咱们和以前一样。英子,你明儿个一早在这边收拾好了就去那边屋里帮着做饭,我们三个赶早儿去菜地进菜。吃完饭后,你还和哥哥先去卖菜,我和你弟弟还去批一些水果。”
于是,耿老爹和耿正简单收拾了一下明儿个做生意用的家伙什儿,耿英准备好了明儿个一早批蔬菜水果用的足够的铜板,大家就早早地睡了。
耿正兄妹仨一躺下很快就呼呼入睡了,耿老爹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心里琢磨着,张老乡这个日子应该快进入湖北境界了吧……倘若真得来到汉口镇,他与人合伙开的日杂店,早已消失在可怕的洪灾中了,他和家眷将如何落脚?他们的生活又该有多难?
张老乡还说过,要把家人的书信带给我们,可我们已不在汉口镇了……
临走之前贴在店铺门上的一纸留言还在吗?张老乡如果看到又该如何寻找我们,虽然大家只有一江之隔……
轻轻翻一个身,他又想:张老乡也许早早就听说这边遭受大洪灾了,所以,暂时也就不会带家眷来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过一会儿再翻一个身,他忽然又想:万一张老乡要是真得来了呢?不行,等过些天,俺得过江去看看……
时辰已经足足到半夜了,耿老爹还在苦苦地反复想着这些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耿老爹正在白家的院子里拾掇挑担,突然看到张老乡来了。只见他浑身上下的衣服上全都是黄色的水印子,在衣角上还沾有一些黄泥巴,但样子很高兴。
只见他拱手对耿老爹说:“耿兄弟啊,我到处找打听都找不到你。亏得刚才在江边上遇见了一位姓白的兄弟!是他说给我,你和娃娃们住在这里,我这才得以找来。”
耿老爹赶快还礼,高兴地说:“是张大哥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返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带家眷一起来吗,怎么就你一人?”
张老乡苦着脸说:“唉,家眷都远去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等办完了这档子事情,我也就和他们团聚去了。”
耿老爹说:“那咱们快进屋里坐下来说话吧,你喝点儿水,肯定走得累了!”
张老乡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还有事。咱们就在这里说话,说完我就走了。”
耿老爹只好简要地告诉张老乡:“你是不知道啊,汉口镇遭受大洪灾了。我们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才离开的。走之前还在店铺的门上给你贴了一纸留言呢,你可看到了?”
张老乡说:“看是看到了,但你并没有写明去了哪里啊,只说是过了江南。”
耿老爹说:“那倒也是,我当时也不知道会到哪里去啊。你倒是有什么必须着急办的事情啊?看你,这一身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印子,这衣角上还有泥巴呢!快脱了换上我的吧,我给你洗一洗!”
张老乡说:“不必了。我来只想说给你,家里一切都好……”
耿老爹着急地问:“难道家里没有让你带书信来?”
张老乡难过地说:“带是带了,可我给丢失在黄河上了……”
说到这里,他竟然用双手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耿老爹急了,说:“张大哥你哭什么呢,丢就丢了……”
说着伸出手去想要扶他。突然,一声雄鸡报晓,张老乡没了踪影。
耿老爹猛然惊醒,心跳剧烈,浑身直冒冷汗,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张老乡渐行渐远的哭声。睁开眼睛看看窗纸,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正是雄鸡报晓的时刻。俗话说,‘鸡鸣鬼散’,难道说……
耿老爹不由地泪流满面。又想起来梦中张老乡满是黄色水印子和沾有黄泥巴的衣服,想起来他说把带的书信丢失在黄河上了。啊,黄河,洗不了衣服的黄河水!还有,张老乡是在长江边上遇见了一位姓白的兄弟,才得知我们是住在这里而找来的啊!
看来,张老乡是没了。他还说,家眷都远去了,他们全家人都在黄河上遇难了!他是专程来找我报家信的!唉,这个言而有信的张大哥啊,生生死死都是这样……
耿老爹的心一阵阵收紧。
连着几天,耿老爹的心情很是不好。每天只管做该做的事,说必须说的话。耿正兄妹三人很纳闷,但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只说:“没有什么,只是感觉有些个累,过些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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