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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因为与王氏关系“不睦”,知道这个消息要滞后一些。
当然,他是从“同僚”对他的怠慢中察觉不对的,尤其原来与他有些“过节”的同僚,如今更是明着找他的错处,他现在的主要工作是抄抄写写,按说不容易被人提出错处,但是真心要找的话,总会有的。
“你也是读了半辈子书的人了,怎么连字都不会写?”那人拿了一本贾政抄写的折子拿了过来,扔到他面前,那人看贾珍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伸手打开折子,指着一个地方道:“别以为我冤枉了你,这么简单的字你都写错,你说,你还能干些什么?”
贾政伸头过去一看,原来是个“代”字,“还有,还有”,那人又把手放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贾政又看过去,又是一个“善”字,那人也很明白贾政这是避父讳,故意把“代”和“善”字加一笔或少一笔,以往也有过这种情况,却没有人找他的茬,可是今天,“你以为这折子是你写的啊,你不过是抄写,你避讳个什么?想抢人家的功劳吗?”故意找茬怎么了,找得着啊,你要知道,为了你女儿,可是连累了整个后宫皇后以下的娘娘替娘家“争光”的“机会”,这些娘娘不能在“下旨”,真的成了个摆设,有娘娘的人家谁不生气恼火?
所以,没有把贾政暴揍一顿,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因为同僚说了后面一句话,贾政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抄写,避讳个什么呢?可是这些字是父亲的名字,已经刻录入了骨子里,他一看到这些字,不自觉的就加减一笔成了“别字”。
“什么事?”贾政的上官恰巧巡逛到这里,听到他们这里有争执,自然过来看一看,“大人,”那同僚很是恭敬的对着上官行礼,“这贾政连抄个折子都出错,”同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点也不给贾政留面子,把那折子拿去给上官看,上官看了之后扫了贾政一眼,眼里带着些了然,挥挥手,“你先回去反省吧。”上官也知道这是别人故意整贾政,他家里可是没有什么娘娘,犯不着直接得罪人,但是,若他今天护着贾政让他混了过去,说不得又得得罪别人,所以,暂时让他回去再说吧。
至于能不能回来,就要看他的本事和人脉了,不过是一个七品抄写书吏,说实话,这都是些有门道人家子弟来混日子的地方,不差他也不多他一个。
当然进出也容易的很。
“你又做了些什么?”贾政回家就冲王氏暴吼,他是想不到自己“离职”与王氏有什么关系的,可是他那一两个“同僚朋友”在他出门的时候与他交错而过的时候,提醒了他一句:“回去问问夫人就知道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贾政心里警铃大作,他受王氏的连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自然不会以为是别人冤枉了她。
“老爷,不是我,”王氏自然不肯认,若真认了下来,她在这个家里就更没有什么地位了,可是看着贾政那要此人的眼神,她不得不如实相告“是,妹妹,妹妹与林家提亲,然后就,”贾政脑补了一下,恨到:“人家不答应,你们便想着要娘娘赐婚,然后人家棋高一着,断了所有娘娘下旨的路?”难怪原来对他还算是容忍的“同僚”“上官”今天俱是这么一副嘴脸,王氏姐妹这次犯的可不是小事。
那些娘娘们没有了下旨替娘家谋福利的好处,他们家里还每年花那么多银子供着她们做什么?等着她们与人争|宠失败之后带来灭族之祸吗?
这个禁令可不止是不让娘娘随意替娘家人赐婚那么简单,简直是斩断了皇后以下娘娘们与娘家人联系的一双手,把她们严格的控制在“妾”的地位上。
大户人家的妾都是不得主母的同意不得随意出门的,她们的娘家人也不是被当做亲戚走动的。
然后,这些娘娘生的儿子,永远都低皇后娘娘的与她的儿子一头。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娘娘的嫡出子自然与众不同,高人一等,但,历来皇家最是那喊着天下规矩第一,却又最不遵守规矩的地方好恶全都只看上|位|者的心情,嫡子上位的才是稀罕少见,所以,只要娘家得力,娘娘和皇子手段高会哄皇帝开心,还不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呢?
“啪,”贾政狠狠的甩了王氏一个耳光,丢下一句话:“好好待在屋里反省。”然后甩了袖子急匆匆的出门往荣国府去了,他现在无比的后悔听了王氏的建议从荣国府搬了出来,以往即使在荣国府过的低声下气,在外面却是扬眉吐气有人巴结恭维的,可是如今呢?他过的如过街老鼠一般,从五品被降到了七品,如今连这七品都保不住了,回家反省容易,可是将来要如何回去呢?
娘娘本来就靠不住,——元春晋妃至今带给他的好处就是财物金银比以往多了不少,家底厚了,可是他也知道,大部分却是用他的嫡子媳妇换来的,小部分还是亲戚帮衬随的份子钱,更少的一部分才是旁人的孝敬。
可他却被元春连累的如今连个七品官都没有了。
这其中的得失,连贾政都说不清。
“母亲,我要抬赵氏做二房,”贾政见了老太太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王氏虽然混账,可是有些事却也是他拍板之后才敢做出的决定,比如,搬家,比如元春省亲的折子,若是他不答应,即使元春在宫里闹的人仰马翻,她也回不来家门,所以,这些事也不能全怪到王氏身上,贾政最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老太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了然的看了看贾政,知道他这是被人“开除”了,却也不挑明。
元春不能随意下旨,最安心的莫非荣国府之人,元春宫里瞎折腾,除了树敌就是拉仇恨值,外面也就会跟着家人耍横,她自然护着她爹娘,倒霉的就只能是贾赦这边了,以前二房没有搬走之前,那一次邢氏带着王氏进宫见元春不是受了一肚子冷遇回来?
老太太真不相信这是她从小教导大的元春做出来的事,大房二房不睦,她不在里面劝和倒也罢了,反而火上浇油,把大房与二房的隔阂弄的更深。
难道她不知道,贾政只要姓贾,一辈子就只能依靠着贾赦过活?
还是一位她这么一个妃子就能关照她娘家一辈子,让他们重新住进荣禧堂,继而接替了贾赦的爵位?
“我也想找个机会与你说这事呢,”老太太早先提赵姨娘的位份了,不全是为了打压王氏,也是因为她当初替探春和贾环定的婚事,以往贾政还是个五品官的时候,庶女配庶子,庶子配落魄宗室女,就已经是这边高攀了人家,这几年贾政降职,两边都没有提出退婚,已经很是给贾政面子了,她若是不把赵姨娘的身份抬起来,却是十分对不住亲家了。“明年探丫头就要出门子了,你那旧上司看你的面子一直没有退这门亲事,可咱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不替人家做脸不是?”
想起他的亲家,曾经的上司,贾政也是一脸的感激,他一点也不敢埋怨亲家当初没有保住他,让他被调到了别处,要不是他的关照,他怎么能在工部安生的待了那么多年?“老太太说的是,儿子也是想到这个,才来与母亲商量这件事呢,”贾政不好说他抬赵姨娘是下王氏的面子,既然老太太替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就顺杆接着了。
“你打算给赵姨娘抬个什么身份?”老太太看着贾政,意味深长的问道。
贾政有些为难,他原来只是想着给赵姨娘一个二房就行了,已经可以狠狠的打王氏一巴掌了,可是老太太说的对,赵氏身份太低,他将来见亲家都不好意思啊,尤其听老太太的语气,贾政有些怕她不满意,迟疑的看着老太太,试探着道:“平妻吧?”
老太太摇头,“咱们家又不是那商户,弄什么两头大,你好歹也有个官身,真弄出这事来,还不怕人家参你一本?”贾政吃了这么多教训,依旧是个没有主意的,好在,他还知道来找自己商量,老太太叹了口气:“给她个滕妾就行了,”滕妾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个特殊的存在,据说还是从“娥皇女英”时候传下来的,如果说商户弄什么两头大平妻,被人耻笑,那么官员人娶的滕妾却是被官府承认的。
贵妾和二房都是男家稀罕妾给她的额外抬的身份,表示着与众不同,可她们到底还是个妾,正妻死后却是不能扶正的。
滕妾却是名正言顺的正房备胎,可以跟在正妻后面拜祠堂,族谱上面也可以缀上她名字的,当然,最大的好处却是正妻死后可以去衙门立了文书扶妾为妻的。
因为她的特殊存在,一般官员人家轻易不敢许出这个身份,因为她不仅打了主母的脸,还会带来家宅不宁。
若是以前,老太太也不敢生出这个心思,刚好如今趁着元春没有了“特权”,她把赵氏一下子提到了贾政备妻的位置上。
相对于这几年越来越厌恶王氏,老太太对赵姨娘就是欣赏了。
不说其他,只她护着一双儿女的那份心,就足够老太太抬举她这个地位了。
老太太倒不是盼着王氏早死,只是不放心贾政,万一王氏死在他前面,他不可能不续娶,那时候进门的媳妇,地位家世没有一样能胜过王氏,甚至可能连赵姨娘见的世面都不如,正房不着调,赵姨娘又是个能装疯卖傻挑事的,那时候她儿子女儿都已经成了气候,会低声下气的与服侍王氏那样立规矩?
与其看着贾政老了家宅反乱,倒不如给赵姨娘和贾环一个人情,让他们真心护佑着贾政些。
“滕妾?”贾政又问了一遍,老太太点头笑道,“就滕妾吧,这样将来环儿娶妻的时候也免得再折腾了。”贾环的未婚妻可是宗室女。
“嗯,”贾政听了了然大悟,果然是老太太,考虑的面面俱到。
“你回去先别告诉赵氏这件事,让赵氏先过来一趟,我有话与她说。”老太太虽说要抬举赵姨娘,却也不愿意看到王氏死于非命,打算与她来个君子约定。
贾政知道抬赵姨娘为滕妾只是他的家事,可说不得会得到两边亲家的好感,还能给旁人一个他惩罚了娘娘生母的表现,把自己的摘出去一些,回头只要贾赦和贾琏肯替他运作一些,他依旧可以去衙门的。
虽然以往贾政十分瞧不起这个官,可是,如果连这个官都保不住的话,他留着家里连王氏都要嘲笑他了。贾政急匆匆的回去了家里,告诉赵姨娘去荣国府见老太太,赵姨娘知道贾政出门前才与王氏起了口|角,还打了王氏一巴掌,可是却不知道他出去一趟之后叫自己去荣国府见老太太做什么?虽然一头雾水,可也不敢违逆贾政的话,路上还在想着,自己最近可有做什么事犯了老太太的忌讳?
老太太等赵姨娘磕完头就开门见山的告诉赵姨娘,“我和你老爷商量把你抬成滕妾,”赵姨娘果然面露惊喜,以她的身份,自然知道什么贵妾,二房都是哄妾室的好话,都当不得这个“滕妾”的,“谢老太太赏,”赵姨娘知道贾政一想不到这个什么“滕妾”的,定是老太太抬举她。
老太太点头,“你要知道,我可以把你抬上天,自然也可以把你丢下地。”她看着赵姨娘,面上带着一些阴森:“我抬举你是让你克制王氏的,若是王氏在,你就平安无事,若是王氏死了,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我的儿子,是不会扶一个妾为妻的,探丫头和环儿我一样可以将他们记在王氏名下。”虽然老太太是那么想的,可是却不可能告诉为赵姨娘知道,免得她真生出什么害死王氏的心思,王氏虽然心眼子多,却抵不过赵姨娘一个指头,老太太也是看出了这赵姨娘是个明白人,才敢给她这个身份。
“婢妾不敢,”赵姨娘被吓的直哆嗦,才刚冒出的一点兴奋都被打压了下去,连忙磕头保证:“婢妾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的。”赵姨娘一点都不怀疑老太太的话,贾政的虚荣心有多么深她比谁都清楚,若是王氏死了,除非老太太替她做主,贾政是绝对不会扶她做妻的,别说什么探春的婆家和贾环的妻子会替她撑腰什么的。
他们是她生的子女,同样也是贾政的子女。
正是因为有了探春婆家和贾环及他媳妇的身份,贾政即使成了老鳏夫,也会有黄花闺女进他的门的。
老太太打一棒子自然要给一颗甜枣,“我也是想着明年探丫头就要出门了,再过个一俩年,环儿也要议亲,你的身份提一提,他们脸上也好看些。”
赵姨娘自然除了磕头谢恩就没有别的话,直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她两条腿还在打哆嗦,她倒是不怕做不成贾政的妻,她怕将来王氏莫名死后她也不能活,而且,她的子女还会成为王氏的子女,——她只是一个过客,什么都不是。
那样的话,她还不如依旧做她的赵姨娘,不做什么滕妾。
可是想到一双子女,赵姨娘咬了咬牙,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字而已,她还是过以往的日子就是了。
赵姨娘升为滕妾,也不算是小事情,自然要设宴请宾客告知的,林家也接到了帖子,林家没有当家主母,女眷该出席的应酬,自然都有林黛玉代劳。
按说,这种场合,她一个未婚女子赴宴并不大合适,但林家没有别人可以赴约,她不去谁去?
若换了别家,她推脱有事也就罢了,对方也能理解,偏贾政还是她亲舅舅,她不去好像还有不给这个舅舅面子的嫌疑。
尤其在这个档口,虽然是小狐狸去找的太上皇,但是谁都知道事情的缘由在他们身上,世人都在看贾政的笑话,看林家人的态度,若是她在“避嫌”不去,这贾政会不会被人踩到底且不说,老太太就夹在里面为难了。
何况,林黛玉也很想去看看王氏和薛姨妈是什么表情。
虽说与王氏没有直接的冲突,可黛玉怎么不知道王氏一直找她的茬,看她不顺眼,她占了个舅母的身份,黛玉就只能忍着让着,由着她,可也不代表黛玉就可以容忍她一辈子,不想去看看她的下场。
还有薛姨妈,王氏可是她的依仗,王氏如今都这样了,她还能如何?
薛姨妈说起来才是她们的仇人,只是一直碍于王氏,连她都得笑脸相迎,偏薛姨妈还是个不知足的,从来都把自己当长辈,竟然还敢妄想把英莲配薛蟠。
也不看看薛蟠是什么德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样想来看王氏笑话的人比较多,还是他们来替赵姨娘长脸助威的,今天不过是一个姨娘扶做滕妾的小小宴会,来的客人竟然不少,虽然想看王氏的笑话,可是林黛玉也不愿意在外面陪人周旋,便到了探春这里。
探春已经定了婚期,躲在屋子里自然说得过去,她一看到黛玉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出来,黛玉不仅好奇,“今天是你|娘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呢?”若是惜春哭一哭,她还不那么奇怪,探春给人的印象向来是个刚强的,怎么会为了赵姨娘升位份就掉泪?
“我这是激动,谢谢林姐姐,”探春说着就给黛玉福身,黛玉忙搀扶了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这是赵姨娘多年来服侍二舅舅服侍的好,又生了你们一双儿|女替她争气,老太太和二舅舅才抬举的她,又干我什么事?”
探春虽然明白黛玉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她也知道,若是没有林黛玉她们在其中起的作用,即使是老太太想要抬举赵姨娘,最多也是个二房,那里可能成为滕妾?
滕妾虽然依旧是个妾,可是她探春如今也是半个嫡女的身份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记在赵姨娘名下,一旦王氏死了,她的生母就是父亲的正妻。
赵姨娘回来自然与她商量了老太太与她说的话,虽然赵姨娘听的是满满的威胁,可是探春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可她没有告诉给赵姨娘知道,老太太担心的事她能够理解,至少,暂时的,王氏的命动不得。
最少,不能由赵姨娘动手。
其实由她来看,有贾政这样一个父亲,即使姨娘做一辈子滕妾又如何呢?探春看出了赵姨娘心底的一点不甘,否则她也不会来与自己商量了,便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告诉给赵姨娘知道。“老太太虽然是护着那边,可是那边活的长久些,对姨娘、娘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怎么说?”听到女儿改了口,赵姨娘心里的那点不平也被安抚了,她虽然聪明,也被老太太吓的狠了,不敢起那种心思,可是一下了马车看到贾府二字,她又生起了些不甘来,她自然知道,这世上有许多让人死的人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另外有些事也不必要自己亲手做。
“娘啊,”探春指着正房,道:“难道等她死了之后,娘要自己去对着父亲不成?”
赵姨娘撇了撇嘴角,说心里话,要不是这个身份的缘故,她是怎么也不会嫁给贾政的,“你说的对,”赵姨娘捋了捋鬓角,“有她在,娘我永远是个好人。”赵姨娘能被贾政疼宠十几年,还不是因为有王氏反衬,若是王氏不当家了,赵姨娘势必就会成为那讨人嫌的“死鱼眼珠子”了。
“反正已经是可以上族谱的滕妾了,娘我就安心的吃喝玩乐哄好你父亲享福就是。”赵姨娘笑哈哈的看着女儿,真心的没有那所谓的“攀高”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