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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切,哈切……切切切……”余音绕梁,直有三日不绝之势。
颜初夏的耳朵抽搐了一下,她已经完全不敢靠近东方少倾的低气压了。
幸好这家伙会水,还算身体强壮,没有冻僵,最后自个爬上来了。要不然,如果寄希望于她,她或许会犹豫再三,再三犹豫,直到这家伙冻死在冰窟窿里也说不一定。
东方少倾身上裹着棉被,面前排着火炉,喷嚏一个接着一个,鼻涕眼泪齐刷刷流下,那场景与他平日里玉树临风的形象一对比,简直惨不忍睹。
而他依然霸气侧漏地死死瞪着颜初夏。
作为罪魁祸首,颜初夏还是很有自觉的,不但将他带回了家,甚至亲自烧了热水给他洗澡,还熬了姜汤给他驱寒。可显然这混世魔王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那眼神直有将她就地正法的意思。
其他人迫于这位王爷的威严,齐刷刷退避三舍。爱格温对东方少倾的遭遇非常同情,本着同病相怜的原则,他全权负责安抚林君不去打扰这两人。
是以,东方少倾此刻才能在颜初夏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瞪她。
“咳咳,王爷,大夫还没走。您还是让他给瞧瞧吧?”
东方少倾伸手指了指火炉旁边的凳子,“站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呀!坐好!本王有话问你!”
颜初夏原地磨了一下脚,最后还是决定温顺一点,柔弱一点,乖乖地坐到凳子上去了,同时在心中腹诽:要不是看着你是当今圣上的儿子的份上,看我不灭了你这只色狼!
“哈切!”东方少倾眉一挑,“你在骂我对吗?”
颜初夏唇角一弯,笑道:“民女哪有这胆子?”
东方少倾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计较,“本王现在只问你,昨天你们遇袭的事情是不是跟万俟延延一家有关?”
他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在煎药的徐清了,他安王或许没别的本事,但对记人脸几乎是过目不忘的。而李沫在第一时间给他介绍了那一家的身份。可这个笨女人怎么会就招惹上这等麻烦事情。万俟延延是谁,那是万俟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平常人不是应该识趣地躲远一点吗?
颜初夏早就算出这个家伙会问到这档子事上来,所以心里的算盘打得震天响,故作忧愁地叹息了若干下,直叹得东方少倾眉头直颤悠。
“你这个女人,有话直说,你烦是不烦?”
病人的火气就是大!
颜初夏抬眸,无辜地说道:“王爷,您位高权重,一定有法子帮他们的吧?”
你这个没节操的女人,敬语都用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东方少倾的心间。
颜初夏说的事实是:万俟家棒打鸳鸯不成,恼羞成怒,要杀一儆百,要清理门户,他们就这样被牵连进来了。
颜初夏的意思是,东方少倾能否想办法让万俟竑放过万俟延延和徐海这对有情人。而现在万俟延延已经病入膏肓,眼看时日无多,还要遭受来自家族的追杀,实在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哀鸿遍野呀!
颜初夏只差声泪俱下了,说得极为动情。
就因为太过生动,东方少倾反而生出怀疑,“你好像不是这么多愁善感善伤春悲秋的人吧?”
“……”颜初夏愣了一下,“安王殿下,民女只是十分同情他们的遭遇,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到如此对待。”
东方少倾将信将疑,不过他还是强调了一句,“万俟你惹不起!最好躲远点!”
颜初夏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助点、可怜点,不说话,就拿了那沉静无比的大眼睛看着东方少倾。
东方少倾心底一抽,印堂发黑,恶声恶气地说道:“我怎么就碰上你这样的女人呢!”说罢,掀被子起床。
颜初夏十分殷勤地赶快替他拿烘干的衣服,同时嘴上很是惋惜地说道:“王爷身体还没好呢,现在就走合适吗?”
东方少倾瞪了她一眼,果然没节操吧!
颜初夏对那眼神完全无辜而坦诚地逆来顺受了。
安王噎气!
“要保他们的命并不难,我进宫一趟!”
颜初夏就这样毫没节操地坑了东方少倾一回。李沫进来时,她正在擦汗,这大冬天的,跟这家伙勾心斗角还真是累。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话?”
颜初夏默。方才?敢情李沫这堂堂状元郎听墙角了?
如此直白的眼神,李沫如何看不出,咳嗽了两声,“我只是担心你,所以……咳咳……”他当然不会告诉颜初夏他听墙根的同时,手里还攥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
“沫哥哥,我不想骗你。”颜初夏回答得很认真,对像亲人一样的人,她不想连累,也不愿欺骗,所以只能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沉默。但是对东方少倾,她觉得是可用的,她必须试试看。如果万俟延延的事情能在背后得到默认,也许他们就能够相安无事。她知道,在她决定跟踪爱格温的时候,就已经被卷入其中了,没法脱身。
李沫愣神好半晌才将这话消化掉。
东方少倾回到昱贵妃的昭熙宫时,人已经开始发高烧。
他身边本是有暗卫的,所以即便他不说,那些暗卫也已经将他一日的行踪告知了昱贵妃。所以,此刻,他见到自己的母妃脸上郁结着一层黑气。
“我警告过你,平民女子玩玩就算了,不能投入太多!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娘,孩儿觉得她没有大家千金的骄矜,又不贪慕富贵,这才是最宝贵的!”东方少倾脸颊红红,底气倒是挺足。
昱贵妃十分严肃的看了他一眼,招手让内侍请太医过来。她就这一个儿子,自小又聪明伶俐,很受圣上喜爱,母凭子贵,也稳住了她在后宫的地位。
当然,作为协理六宫的人物,她的才智不会比她的美貌差。她对皇上心思的拿捏可比那中宫之主还要精准三分。
常在生死线上勾心斗角的人,总想要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才会觉得有安全感。而昱贵妃却发现,自己的儿子似乎越来越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了。
这让她无比烦躁。
看太医,煎药,喝药,依然是母子十几年的相处模式,东方少倾在叫着苦的同时在母亲严厉的视线下勉勉强强喝完,立马漱口。
“你真看上那个林夏了?”昱贵妃看着毫无规矩躺在榻上的不孝子。
东方少倾挑着眉,自个剥了桔子吃,“娘,我想娶她为妃!”
说得漫不经心,但却已经是他认定的。
昱贵妃心中一寒,面上却不动,只是看着儿子,提醒道:“她只是个庶民!”
“娘,您也不是高官显贵出身。”东方少倾立起身,看着徐娘半老的昱贵妃。东方少倾是昱贵妃的第二个儿子,也是最后的唯一的孩子。自小骄纵惯了,就没怎么管教过,这下愈发大了,也不服管教了。
听了那话,昱贵妃身子微微一颤,看向儿子的眼神犀利几许,“你就这样随便拿外面一个野丫头跟母亲做比较吗?”
东方少倾听出不悦,立马赔礼道歉,同时咳嗽上几声表示自己现在还是病人。
“娘,我娶一个庶民为妃,不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吗?这样我就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只好美色的纨绔子弟,想必很多人都会为此欢欣雀跃吧!”
昱贵妃眼神凝了一下,“当年让你纳妾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爽快?果真是长大了,还是这次动了真情?”
“为什么不能一举两得?父皇不也挺喜欢林夏的吗?”
“儿呀,你可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当棋子,什么样的人永远做不了你的棋子?在皇家,切记动真心。”
东方少倾却笑得坦然,“儿子答应您,只有她一个。我会把她制得服服帖帖的,只要她在,我就能所向无敌!”
昱贵妃拿他没辙,心疼地用手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是烧得不轻呀,又让宫女准备热水,服侍他洗漱,早些睡觉。
东方少倾可没忘记自己的来意,“听说舅舅正在弹劾万俟竑克扣军饷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
“现在虽然边关安宁,可是冬日军备少不得,如果克扣军饷,难道不会影响边关安定吗?”
“话是如是说,可惜,要抓住万俟竑的辫子可不容易!”
东方少倾却扶额,笑道:“娘,明天我去给舅舅拜年,您有没有东西要我捎过去的?”
昱贵妃知道儿子在打小算盘,也不当面问,只道让他一切小心行事,且不可张扬。
安抚好东方少倾,昱贵妃招来暗卫,这一打听瞬间黑了脸。
暗卫虽然不知道颜初夏跟东方少倾说了什么,但是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就对了。所以当即命人去查探。
而在林家小院,万俟延延的精神逐渐好转些许,初二这日,她拉了林家母女,与自己的丈夫促膝而谈,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不出所料,当年的确是万俟蕙兰看上探花郎,长兄万俟竑最初甚是排斥,他本是打算让妹妹进宫巩固万俟家的地位的。结果这小妮子压根不服管教,不但把她跟颜韫文相遇相知闹得满城皆知,竟然还说怀了孕……没辙,万俟竑只好答应,同时派人去颜韫文老家暗访,这下倒好,颜韫文竟然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妻子。
万俟家如何容得自己人做人家二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解决了颜韫文所有后顾之忧。
切断他所有亲戚血脉,这样也才能将这个男人完全掌控在万俟家族股掌之间。
这就是事实真相。
可叹的是,那个探花郎这么多年被蒙在鼓里,心安理得地借着万俟家的势力,仕途亨通,当上了太子太傅。
这事本没多少可说的地方,林君和颜初夏早已猜到七八分,只是此刻当推测变成现实时,她们多少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林君在屋子里呆坐了很久。
颜初夏沏茶暖手,悉心照顾着她。深怕她郁结难消,把自个给折腾病了。
“这事,要不要跟他说?”颜初夏探询了一句。
林君却看着她摇头,“他如此聪明之人,不会连万俟家的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
“娘是说……”
林君没有直说,这个结果实在太令她寒心了。
颜韫文不会对林家灭门,父母被杀没有怀疑,但是他选择了沉默,继续走他的仕途。
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跟他海誓山盟的人了!
曾经林君为颜韫文一心想要为官的执念担心过,那时,她还怀着纯真的少女情怀,相信男儿志存高远是没错的,而今想来,如果当时能够劝他留在山庄,当个普通老百姓,这一切变故就不会发生。
文君长乐!
这是父辈们给他们的祝福,而现在,父母已逝,文、君分离,那话真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或许是受到太大的打击,林君当晚发起高烧来,颜初夏前后照顾,不得纾解,干脆将司徒蒙林请到家中,让她来分散一下母亲的注意力。
显然,林君也是很怕女儿担心的,烧了两天,便慢慢退了,起床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竟然跟着司徒蒙林去了集萃坊。
爱格温这个护花使者自然是要随行的,只是在这边留了几个得力的高手。
而近日家宅平安,颜初夏想想,或许安王真能有克制之法,但同时,也估摸着什么时候见一下皇上。
李沫过完年就每天宫里和翰林院来回奔走,只可惜,春节期间各种祭祖庆典太多,东方乾多是与后宫嫔妃在一起,他自己都难有机会见到圣驾,要拐皇上出宫难之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