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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薇惨白着一张脸,也不敢抬眼去看焱颜和玄霜,发丝沾染着血迹和砂土,黏成一绺一绺的,凌乱地遮住了小半张脸。小说 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讲述道:
“我当年身遭大劫,危难之中遇到了少年时的主人。主人他……是严家分支的血脉,资质中上,七八岁时被严家安排到长房嫡孙严旭的身侧,作为亲信培养。
“严旭年少时专横跋扈,好惹是非,有次碰到了硬茬子。主人拼命将其救下,却也因此遭受重创,不幸伤到根基,此后修为再难进境。严家得知此事后,没几日就将主人送到一处偏僻的庄子里,隔一段时间会派人送些物资过去,然而其中并不包括修炼用的丹药灵石。
“庄子附近有一片山林,主人就是在那里将我救回,不仅为我疗伤,还悉心照顾我许多年岁。为报大恩,我伤愈之后与主人结成契约,台面上的身份是照顾饮食起居的贴身奴婢。
“为让主人能继续修炼,延续寿数,我想方设法,四处搜罗灵丹妙方——”
“那结金丹和金髓丹也是为他寻的?”
玄霜忍不住插话道。
听到问话,迟薇低着头说了声“是”。虽然没讲几句话,但她的声音越发嘶哑。
玄霜搓了搓手指,从储物戒里摸出一个青瓷杯,取过小几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大半杯灵茶,但并没立即递过去,而是看向焱颜,得到师父许可的眼神后,这才起身过去,将杯子塞到迟薇的手里。
接到杯子,迟薇还是没敢抬头,她轻声说了句“多谢”,随后迫不及待地将瓷杯放到嘴边,茶水几口就喝干净了。
轻舒了一口气,迟薇双手握着空杯,再开口时清凌凌的音色总算是恢复了几分。
“主人结丹后不久,严家送来的物资里多了延寿丹,这丹药虽然算不上顶顶珍贵,但按照严家一贯的行事风格,绝对不可能给弃子服用延续寿命。
“我心中疑惑难消,便潜入严家探查消息,潜伏旬日后,竟发现了一件攸关主人生死的秘闻——”
“你从我这儿换来结金丹的时候,也只有筑基修为吧?”玄霜在旁边皱了皱眉,再次插话道,“严家高阶修士不少,怎会被你轻易潜入进去?”
“这是血脉传承的秘法,能最大程度地隐匿踪迹。”迟薇眸色一黯,她牵了牵嘴角,脸颊上簌簌地脱落下几片干涸的血块,“冥蛉谷我也是这么进出的。”
听到这话,不只玄霜倒抽了一口冷气,焱颜的眼睛也瞬间睁大了几分,船舱内的气氛颇有几分古怪。很快地,师徒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由玄霜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轻咳了一声,说道:
“你在严家听到了什么秘闻?”
迟薇表情一松,绷紧的肩背顿时软和下来,继续道:
“严家有种秘术,可将体质特殊的同宗血脉之人炼化成一味药材,再配合其他灵植草药,炼制成洗精融血丹。这丹药能大大提升服用者的根骨资质,但只对严家人生效,服用者的资质越差,效果越明显;若是资质一流,洗精融血丹反而无用。
“然而具备这种体质的人着实少见,往往几代人中也难得见到一位。主人当年救下严旭之后,疗伤时被发现体质特殊……如果不是严旭资质上乘,主人恐怕早就被炼成丹药了!”
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之后,迟薇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开口:
“得知此事之后,我立刻带主人离开那处庄子,临走时布置了一个幻阵,瞒过了庄子里的严家耳目。
“然而没过几年,严旭竟然死在寒极秘境中,他的弟弟严晹被提拔成了继位者。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着实后怕了一阵子。严晹的资质比起严旭来相差甚远,想要坐稳继承人的位置,定然要对主人下手,炼制洗精融血丹。如果我当初没去严家打探消息,主人定然难逃一劫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正如我所预料,严家派出不少人手,四处搜寻主人下落。我将主人藏到安全所在后,时不时地外出赚取灵石,以此换取金髓丹。潜入冥蛉谷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只因急着给主人送金髓丹服用,恰好赶在封谷前出去了,才没有折在里面。却没曾想出谷后被严家人发现行迹。
“我原本以为躲过那几个金丹修士并不太难,哪知道附近有竟一处严家产业,这段时间严旵就带着三位化神居于此处……这才遭遇了一番险恶,所幸被两位恩人救下。”
说完一大段话,迟薇长出了一口气,仍不敢抬头,双眼盯着手中的空瓷杯,惴惴不安地等待师徒二人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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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颜端坐在小榻上,脸色还未彻底恢复过来,略苍白了些,眼帘微垂,掩去了眸中的波光;嘴唇轻抿,透出一股子不言自威的气势来。
她分出一半心神留意迟薇的自述,另一半全都拿来心塞了。
“只不过是稍稍搂抱片刻,霜儿竟全身僵直——往日我未曾发现自己心意时,也曾与霜儿如此亲近,那时并不见他如此排斥,难道是我无意间流露出几分心思,被霜儿察觉后,生出了反感?”
想到这儿,焱颜愈发心烦意乱,几乎听不下去迟薇语焉不详重点含糊的陈述。她强行给自己宽心:
“幸好我反应敏捷,还算自然地补救了回来。”
暗叹了一声,焱颜做出决定:
“此事还需徐徐图之,近段时日还是稍微保持些距离,给霜儿留些缓冲的空间。”
这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行事方式,与焱颜的本性大相径庭,之所以会如此矛盾,一方面是出于对玄霜的珍视,正是因为太过喜欢,才会乱了心、慌了神,才会手足无措,不知所以;
而另一方面是有了莫师叔与廖师弟这对前车之鉴,使得焱颜顾虑重重。在得知含笑的近况后,她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此番前去替含笑仙子解开识海中的封印,正可加以验证;倘若事实当真如她所料,焱颜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与徒弟走到那一步后该如何收场。
“师父,我们该如何安置她?”
听到徒弟的传音,焱颜立刻将纷乱的心思暂抛脑后,回道:
“我们有事在身,不便留人。迟薇可在火云舟上停留几日,到达目的地之前让她离去便是。”
传音后,焱颜想到接下来几天船舱里多出一个人来,不能与徒弟单独相处,不由得更加心塞了,但转念一想,有迟薇在说不定能冲淡自己与徒弟的那点小尴尬,情绪略好了些。
瞬息之间,焱颜的心海不知翻了多少重波浪,只是半分未曾显露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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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从师父的安排,玄霜告知迟薇,可容留她几日在火云舟疗伤。迟薇自是感激不尽,她很读得懂空气,直觉应该低调行事小心做人,此后就一直窝在角落里疗伤,将存在感降至最低。
然而尽管迟薇努力去做隐形人,在玄霜的眼中她仍是一个亮得晃眼的百瓦白炽灯泡。虽然不能说后悔救下这么个人,但接下来的几天里,师父再不曾表示亲近之意,想来也是因为多了个外人的缘故,意识到这一点,玄霜满腔牢骚无人述说,成天憋屈得不要不要的。
三日后,迟薇的伤势虽未痊愈,但因一心惦念自家主人,主动辞去。玄霜巴不得她早点离开,毫不客套,塞了两瓶伤药后将感激不尽的迟薇送出舱门。
电灯泡不在了,玄霜原以为能趁着与焱颜独处时,多刷刷好感度,然而却察觉到师父对自己的态度与迟薇在时并无多少不同,尽管依旧关怀备至,但行动上多了几分克制疏离,几乎没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
这一发现令玄霜失落不已,他脑洞开得再大也想不到原因,只能暗自心塞。
就某种角度而言,师徒俩这也算是“心有灵犀”、“殊途同归”了,尽管各自原因不同,但都尝到了同样的心塞滋味。就这么别别扭扭、憋憋屈屈地又飞了几天,火云舟跟着瑶花舫临近了目的地。
为便宜行事,免得旁生枝节,在名为“锦城”的小城镇外百里,焱颜与百合仙子收起各自的飞行法宝,收敛气息,变换形貌,领着各自的徒弟分批走近城门,混入来来往往的人流中进入锦城,投宿到同一客栈内。
当夜,焱颜与百合将徒弟们留在客栈中,悄悄潜进赵家,在卧房内见到熟睡中的含笑。
施法令这对夫妻睡得更熟、哪怕天崩地塌也醒不过来之后,焱颜将一缕神念探入含笑的识海中,果然发现了其中的禁制。
“如何?阿颜能解开这禁制吗?”
百合仙子焦灼不安地问道?
焱颜收回神念,丝毫未有迟疑地回应道: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