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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璇的兄长还是没能撑过三天,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显然除了剑伤外,还中了毒。兄长自打重伤后就浑浑噩噩,高烧不断,没有半刻钟的清醒,钟璇也就无法知道兄长到底是被谁打伤的。
唯一亲近的人离世了,钟璇悲痛欲绝,从此天大地大,孑然一身,形单影只了。
钟府的老管家劝说自家小姐:“少爷已经不在了,钟家尚有一个绸缎庄和良田百亩,没有个管事的人是不行的,小姐是不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钟璇说:“长兄为父,我是要为哥哥守孝三年的。”
老管家诧异:“小姐,你有此孝心是好,但小姐正当大好年华,怎可蹉跎三年时光?少爷泉下有知也必定不同意的。”
钟璇摆了摆手,表示不愿多说:“我真的没有这个心情,此事不必再提。”
以前钟府小姐是不管事的,无论是绸缎庄的生意还是到田间收租,一向是由钟府少爷出面。而今兄长不在了,钟璇只能一样一样的学,幸而她耳聪目明,又有男子的豪迈和英武,没有人敢因为她是女子便欺凌她,倒也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
按说钟府小姐聪慧能干,又貌美如花,并且家大业大,谁若是娶了她,真可谓人财两得,提亲的人应该踏破门槛才对。但事实上,还真没有哪位王孙公子敢招惹钟璇的。
原因有二,其一,钟府小姐性子刚烈,我行我素,先别说三从四德,循规蹈矩了,就连平日里说话都铿锵有力,得理不饶人,一点女儿家的柔弱姿态都没有,谁还能对她生出半点怜爱之心?其二,钟府小姐武功极高,又爱打抱不平,说得好听是行侠仗义,说得难听是惹是生非,娶她进门还不家无宁日?
因此,钟府小姐花一样的容貌,花一样的年华,却一直无人问津。
日过日,月过月,很快又要到新年了,绸缎庄的掌柜跟钟璇说,昨天宫里来人了,订购了好些织锦,还让做衣服的女师傅们准备准备,过些天到宫里替娘娘和公主们量身,好做新年的衣服。
钟璇点点头,让大家做好准备,没说什么。只是到了进宫的那一天,也跟着师傅们一道去了。
夜里和白天,到底还是不太一样,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富丽奢华。然而却不能光明正大地东张西望,宫有宫规,需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
钟璇觉得很没意思。
宫廷礼仪非常多,又繁复,钟璇和师傅们每到一处,都要向娘娘或者公主行礼,有时候弯腰,有时候下跪,非常累。
中午的时候,宫里赐宴,不大的一桌,大家一起围着吃。钟府也算大户人家,山珍海味没少吃,钟璇也没觉得宫里的饭菜好吃到哪里去。
钟璇这次入宫本来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青争的,但似乎运气不好,拜见完了宫里的娘娘和公主,还是没有见着那个眉眼如画的女子。
那一夜,越发像是一个梦。
觉来无处追寻。
“对了,还有一处没有去,你们快随我来。”内务府的总管大人突然说道,然后又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唉,怎么把她给忘了。”
钟璇没来由地一阵心跳加速,不知为何,总觉得,隐隐有些期待。
杨柳清荫,高墙深院,转过几重回廊,才来到一处偏殿。
钟璇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还没来得及通报,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伶俐的丫头,看到总管和他身后那几个裁缝后,脸上顿时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脾气,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钟璇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敢对总管这般无礼。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总管大人竟然也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向她解释,量身裁衣是殿下的意思,不然也不敢贸然打扰。
小丫头想了想,说:“你等在此稍候,我进去通报一声,看主子意下如何。”
钟璇看着那道雕着花鸟图案的朱门开了又合,心绪也跟着起伏不定。
小丫头再出来的时候,脸色依旧不太好,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对总管大人说:“挑一个手脚麻利的进来吧,主子刚服了药,乏得很,要是你们迟来一刻,必定是不见的。”
一个丫头尚且如此目中无人,可见主子也是个厉害角色,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言语,唯独钟璇上前一步,笑道:“就让小民来吧。”
小丫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就你吧。”
钟璇觉得心跳有点快,她跟了进去,屋内很暖和,四面墙角都放着铜炉,炭火正旺,里面添了香料,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药香,甜中一点苦,意外的好闻。
眼前是天青色水纹罗帐,纱幔重叠,隐约看到一道纤白身影斜卧在软塌上,并不真切,恍如云烟间涤水而出的芙蕖。
“小民参见公主。”
钟璇缓步走到塌前,刚要行礼,就听到一把温和软糯的声音道:“免礼吧。”
小丫头用银钩挽起半边罗帐,小心翼翼地将靠在床上的人扶了起来:“主子,你身子不舒服,真不该勉强起来的,大不了让她们明天再过来好了。”
钟璇看着软塌上的人,白玉似的肌肤,偏又穿着雪色衣裙,只有垂落腰际的长发和眉眼是墨一般的黑,凤眸水汽氤氲,半闭半睁,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软软地靠在小丫头身上,看来确实是乏了。
“大家都量过了,若是明天师傅们单为我来,又要被人说我脾气大了。”静公主笑了笑,眉眼唇角弯起来的时候分外好看。
钟璇偷偷看她,心想,你是公主,就算脾气大,也没有人敢多说半句吧。何况,你脾气一点都不大。
钟璇打理绸缎庄的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师傅们会的事情,她也会一点,量身裁衣自然不在话下。
记录好各部位的尺寸,钟璇将笔放下,却听得小丫头噗嗤一声笑道:“好丑的字。”
钟璇转过头,就见静公主伸手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嘴:“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小民的字的确写得不漂亮。”钟璇把纸收进袖子里,躬身道,“公主早些休息,小民告退了。”
静公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钟璇和师傅们一起离开了皇宫,只是吃过晚饭后,又换上了夜行衣,蒙了脸,偷偷摸摸地来到静公主的寝殿。
小丫头抱着暖炉在外间打瞌睡,钟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听到她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屋里明明很暖和,但拥着一床锦被的静公主依旧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钟璇坐在床沿上,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把手探进被子里,碰到了静公主冰凉的指尖。
钟璇只觉得心头一颤,莫名地难过起来。
她的身子……竟已虚弱至此。
钟璇陪了她一夜,为她运气驱寒,直至看到她的双颊终于熏上了一层微红,蹙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才罢手。
第一夜如是,往后夜夜如是,也不知道是钟璇的武功太好,还是皇宫守卫太弱,还真让钟璇来去自由,随心所欲。
这一夜,钟璇才刚把手探到锦被之内,本该闭目沉睡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黑眸清亮有神,不见半点睡意,分明一直都是清醒着的。
“你好大胆子。”静公主坐了起来,正想唤人,却被钟璇一手捂住了嘴巴。
“你病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别怕,不要喊人。”钟璇压低声音道。
外间的小丫头睡得死沉,但钟璇还是不放心,每回进来都会点她的睡穴,所以此时并不担心她会醒过来。
钟璇担心的是惊动外面的守卫。
静公主被她捂着口鼻,不能说话,只能瞪着一双秋水明眸,又恼又恨。
“你答应我不叫喊,我就松开手。”钟璇道。
静公主想了想,终究点头答应,钟璇这才放开他。
“你来干什么?”静公主皱了皱眉。
“刚才不告诉你了,你病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你。”钟璇说。
静公主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病不病与你何干,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钟璇愣了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静公主问了,她便只有照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放心,就是想来,所以来了,不行么?”
静公主:“……”你也太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了吧?
“擅闯皇宫是死罪,你知不知道?”静公主叹了口气,觉得禁卫军真的得重新选拔了,这么大个人在他们眼皮底下自出自入都不知道,养他们还不如养条狗。
钟璇不解地问:“为什么是死罪?我又没干什么。”
“你图谋不轨,还狡辩?”静公主的声音不自觉又大了起来。
钟璇万分委屈地道:“我来看你就是图谋不轨?”
陈静:“……”如果只是来看看她,好像的确称不上图谋不轨……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夜越深,气温越低,静公主自小畏寒,身子又弱,即使屋内铜炉炭火正盛,静公主依旧手足冰冷。
钟璇看她瑟缩在床角,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点惨白,心里不禁一阵不忍。
“你得的是什么病啊?”钟璇问。
静公主看了看她,觉得这人真是多管闲事,本不愿理她,但却想到自己久病缠身,老是恹恹的呆在床上,除了贴身丫鬟外,竟没个聊天的对象,心念一动,便答道:“我自小体弱,一直如此,天冷的时候严重一点,等过了春天,就慢慢好转了。”
钟璇见静公主愿意搭理自己,不由欢喜起来。
“等你好了,我偷偷带你出去玩吧?”自从兄长过世后,钟璇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只有在见到静公主时心情才稍微好转。
静公主不由得想笑,这个人看起来也有十六七岁了,性子却像伺候自己的那个小丫头,老是想着玩,长不大似的。
“你走吧,我乏了。”静公主捂着嘴打了个呵欠,黑眸顿时漫上一片雾气。
钟璇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良久才道:“那……我明晚再来看你。”
静公主想,她和她也就几面之缘,说萍水相逢也不为过,怎么就被惦记上了?
不过,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你要来,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