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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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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跃入他脑海中的念头就是——蔚水珂话里描述的根本就是严昀背上的那个纹身,那个只有自己独立静静欣赏过的图案。

    可紧接着,华臻就攥紧了手掌。

    这不可能!严昀和……和红砂阁少主?

    严昀总是喜欢没脸没皮地缠着自己,在人前永远是一副柔弱的样子,甚至总有法子突出他自己的容貌,被人当成了男宠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一副白皮软糯的小白兔模样。而且对于自己,他近乎是纵容得没边了,就算自己将他看作替身、囚禁饲养他、在他面前展现扭曲的那一面,他都笑着甘之若饴。如果说一开始华臻还以为是因为那份救命之恩,后来变本加厉的那些事情却让他明了,两人之间更多的是暧昧契合……

    ……而红砂阁少主在华臻一面之缘的印象里,却是一个神秘诡谲又心机叵测的男人。

    自从这个红砂阁少主在江湖上崭露头角,那之后镜华城探子得到的情报便发生了很诡异的变化,传递进来的消息神不知鬼不觉被截了不说,甚至连很多外人探听到的镜华城信息都变了味道,其结果却是混淆了外人视听。

    若是这么一想,红砂阁的所作所为倒让人看不懂了,就像是……在暗地里帮衬着镜华城一样。华臻想到这里心里一紧,千万百计的想让镜华城不被人推上风口浪尖,虽然行为作风截然不同……但这不正是严昀一直以来的目的!

    怀疑的裂缝一旦产生了,平常被华臻忽视的蛛丝马迹也都现出了踪迹:严昀虽然看似是个傻白甜,但是他已经不止一次露出了深思熟虑的另一面;传说红砂阁少主因身体原因而武功平平,虽然具体层次是个谜,但是正与严昀的武功尽失和寒毒入体不谋而合;更重要的是,最近严昀对武林大会一事矛盾的态度,他明明应该是看热闹的,却仿佛关注着很多事情也在整日里担忧着什么。

    “你方才说……红砂阁少主的眼角有一抹很明显的印痕?”

    蔚水珂被华臻冷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面具下近乎冰封的视线让蔚水珂絮絮叨叨的话憋进了嗓子里。闭上嘴之后,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华臻见她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表情仍不似作伪,显然笃定的很,不禁微微皱眉:严昀脸上光洁细腻,肤色更是白如绢纸,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那个印记,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是有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然而华臻野兽一般的直觉残忍地告诉他:不可能!

    他敛起眸子,深藏起眼底的寒意。他现在着实好奇的很,倒要看看那消失的印痕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怀、砂!

    如果说之前华臻还会误以为顾飞翎说的是“纱”而不是“砂”,现在却已经是对真相一清二楚。

    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应了那句“时也命也”,严昀一直想着要趁着武林盛会的机会把所有隐患都扫平,可任他怎么机关算尽,恐怕都没有想到此时华臻的态度反而成了最未知的隐患。

    这些严昀暂时还不得而知,但地陷谷的人都知道的是,此时的严昀已经完全没有了往常的淡定自若。

    从朱至那里回来之后他就心神不宁:他原本以为朱至是暗中的人,却不料有比朱至更加棘手的。那个能指使朱家人用回缚网的人必然是对镜华城主虎视眈眈,而这个神秘人是谁、又为何做这些事却一点眉目都没有。而偏偏朱至的话挑不出一点漏洞,让他在半信半疑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朱至的建议无懈可击。

    ‘沉住气,你越是慌张,敌人越得意;当你蛰伏下来,他们自然会露出马脚。’朱至附在他耳边的低语还萦绕在耳边,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严昀也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自己比别人的洞察力慢了一拍,而这却在关键时刻带来了威胁。

    ——早就有人盯上他们一行人了,很可能不仅仅针对镜华城一家,也许还有武林盟,甚至……还有红砂阁。

    严昀从回到屋子里,就抱着膝盖蹲在墙角,穿过墙壁上被华臻劈开的“通道”盯着人家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和主人一起消失的金玉剑之外,一切如常,好像那天两人心照不宣的“偷情”才刚刚发生过一样,历历在目。

    一想到臻臻已经快要三天没有音讯了,严昀的眼眶就湿哒哒的红了起来。他手指一下下地戳着裂痕旁边的墙壁,戳的正好就是那天勇敢壁咚了华臻的地方,就好像是隔着一堵墙戳着华臻的脊梁骨。

    严昀表情哀怨地盯着墙上的砖头,想象如果被戳的华臻此时在的话,恐怕会任由自己耍够了性子,然后露出宠溺又无奈的表情,在自己按捺不住要这样那样上下其手时一把抓住作祟的手,“戳够了?这么有精神?”

    一想到那人脸上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身体又热了起来,硬的发疼,蹲在地上的身形缩的更厉害了。

    十九一进门就被这一幕吓愣了一下:“少主他……这是怎么了?”

    严昀穿着那缎面料子的蓝色衫子,甚至还在外面披了件白色狐裘,整个人都看上去柔和了不少,这也让此时窝在墙角一动不动的他……咳,更加像极了一只又圆又大的红眼白毛兔子,怎么看怎么委屈可怜。

    跟十九一起的顾飞翎瞄了一眼就了然道:“演望夫石呗,谁让这大胖兔子被始乱终弃了呢。”

    十九咳了咳嗓子,连忙假装自己正在神游八方,这个……他什么也没听到!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烟云少主,就算在山穷水尽的劣势中也不会露出弱态,甚至在那位大人的伪装试探面前,也丝毫没有胆怯之色,怎么会是什么“被抛弃的大胖兔子”!

    十九又开始了这几天的日常洗脑:别问窝/窝什么也没听见/窝什么也没看见/少主大人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顾飞翎可听不见十九内心的碎碎念,他走过去就用浮尘柄给严昀脑袋“咚”地就是一下,琉璃般浅淡的眼瞳盯着他,似乎透过这个脆弱的严昀在看着另一个红衣似火的严昀:“阿云,你打算在这里装死到什么时候?”

    严昀抬起通红的眼角,泪珠子盛在里面要掉不掉的模样惹人怜爱极了,但也是脆弱极了,只一眼似乎就能够让人卸下所有心防——连十九这几日都不敢与这个模样的少主相对视,知道少主的真面目是一回事,可无法控制地对这副脆弱模样小鹿乱撞又是另一回事——但这个“所有人”自然不包括和严昀对视着的顾飞翎。

    顾飞翎看着他:“在林淮衣面前哀哀切切,在杜时影面前闭门不出郁郁寡欢,天天往朱氏祠堂人家老祖宗的牌位跟前跑,恨不得一副吃斋念佛求各路神仙保佑的模样……你想干嘛?”说着顾飞翎皱着眉轻轻抹去了他眼角的泪珠,还不忘嫌弃地甩了甩:“脏死了你。”

    “对啊,就是强装镇定,你继续说下去,其他人呢。”严昀脸上还是那副万念俱灰的“望夫石”模样,但是仔细看去,眼角哪还有一点湿润的痕迹?

    顾飞翎转了转眼珠:“其他人?明日就是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了,因为你和镜华城的一干人等都没有要离开地陷谷的意思,他在龙塘口和地陷谷两头跑,还要想着华臻的失踪,我看他是快忙死了;杜时影倒也正常得让我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风二爷和方家师爷就在龙塘口,他们竟然都好像完全不认识彼此一样客气疏远;而那方麒更是奇怪,方家竟然没有一丁点自家大小姐走失了的样子,方麒那天不知和杜时影说了些什么,似乎和洛冉更加寸步不离了……”

    严昀眯了眯眼睛:“这些都是合理的,但是我说的其他人还有你没提到的,比如说……你。”

    顾飞翎手指一顿,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严昀话里的深意:“你居然怀疑我?”

    严昀失笑道:“那倒没有,我们俩是同一种人,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一样。”

    听到他这番推心置腹的话,顾飞翎酸道:“我可没那么了解你,哪儿敢比华城主了解得更多啊?”一说完这句,他就自知失言,有些紧张地看向严昀:“华臻他……应该没事的。”

    严昀下巴沉了沉,撇过了头:“朱至也是这么说的,我也这么相信着,但是这一次,我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顾飞翎却像是听到什么奇异的事情,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朱至?”

    严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便将回缚网和小鸽子的事情告诉了他,却没注意到顾飞翎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了,纠结着活像是生吞了一只生鸡蛋。

    “老实说,我最怀疑的还是朱至……但是这几天又有了新的念头。”

    顾飞翎猛地咳嗽了起来:“你……你说,怀疑他?”在严昀有些不解的眼神里,顾飞翎若有所思道,“之前你说很多两年前的事都记不得了,我本以为你在说笑,现在看来倒原来是真的。”

    严昀心底一惊,正以为顾飞翎要质疑那原因不明的记忆空白,却见顾飞翎耸了耸肩,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不过这也难怪,你之前也曾经有过记性很差的时候,但那时候你倒是很快就好了。”

    以前也出现过记忆空白?他这句话却是严昀始料未及的。

    “君和……我以前也发生过?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飞翎想了想:“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但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了,当时大家都以为你要死了!还好你祸害留千年,又加上那时候有那位大人在,救回来了你这条小命。只是你在醒来之后一度把以前的事情忘掉了不少,不过幸好后来慢慢地就恢复了。”

    严昀一开始还能蹩着眉头听他讲故事,越听到后面就越震惊。

    “那位大人?难道你说的是……朱至?”显然严昀也明白过来了,可意识到的一瞬间竟愣住了。

    顾飞翎摇了摇头:“看来你是真的把之前的事情忘光了,朱至这个名字,不就是你给阁主大人取的吗!”

    红砂为朱,如期而至。

    如期,而至,这名字自然就是柳如期和严昀玩的文字游戏罢了。

    ——原来这“朱至”根本就是红砂阁阁主,柳如期的假名!

    严昀万万没有料到朱至竟然就是烟云的父亲,又想起自己之前在朱至,也就是柳如期面前的表现,还有说的那些关于华臻的事情,顿时他脸上原本装出来的万念俱灰表情这下子变得货真价实。

    严昀抱住头喃喃自语:“我宁可被回缚网伤了,躺尸装死也不想再去见他了……”不!想!见!这!个!爹!

    “等等……你再说一遍?”

    顾飞翎刚才还一脸奸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突然淡了下来,而后慢慢转成凝重。

    “你会不会躺尸装死不去见阁主大人我不清楚,但是……躺尸装死对我闭门不见的倒是正好有一个。”

    顾飞翎脸上那份带一丝残酷的凝重表情,让严昀嗅到了他平静外表下的愤怒,他非常有眼力价地保持缄默。

    顾飞翎果然狠狠磨着后槽牙,咬牙切齿了起来:“呵……说起来,他倒是表现得最反常的了,按理说你现在像尊‘望夫石’似的,我没了人聊天、整日里无所事事,那人不应该闭门不出躲着我——恐怕若不是你方才的提醒,我还真没意识到——他倒转了性子。”顾飞翎眯起了猫儿似的一双眼睛,目光里没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变得锋芒毕露。

    他和严昀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疑问:买通了某个朱家人、用回缚网拦截小鸽子阻止他们联络的是这个人么?

    甚至是,意图对华臻一行人不利的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