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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咸阳
荆轲与秦舞阳刚一踏入咸阳,便被告知秦王早早等在殿内,命两人速速前去。
大殿之上,嬴政一袭天子黑袍,茫然的坐在案前,倏尔抬头看着殿内百官,招手将李斯唤了过来。
“王上有何吩咐?”李斯垂头走到案前,低声道。
嬴政抿了抿唇,有些小心的问道:“燕国,燕国可有说是派谁来献图。”
李斯一愣,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嬴政此问何意,心中略有无奈,遂叹道:“回王上,只说是派了两个使者,并未提及是何人。”
“哦。”挥挥手让李斯下去,嬴政面上恢复了冰冷,心中却暗自想着既是献图,那必是重中之重的事,应当,应当也是由一国太子前来,才算合适。
这厢正忐忑着,那边宫外已经来报,说是燕国使者已到殿前等宣。
嬴政精神一震,不由自主的整了整衣襟,随即道:“宣。”
“宣!”
少顷,荆轲在前,秦舞阳为后,两人大跨步的走上殿来,手捧黑匣,单膝跪于地上,荆轲高声道:“燕国欲与秦交好,特命小人献上督亢地图,与叛将樊於期之首,恳请秦王退兵。”
嬴政面色阴沉,恶狠狠的看着阶下两人,满脑子尽是燕丹没来,燕丹没来。
嬴政不开口,整个大殿亦是寂静无声,黑金的大殿应在眼里,让人不自觉的感到一股沉沉的闷意。
秦舞阳手中捧着樊於期的脑袋,被这股闷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便偷偷的抬起眼眸,想看看殿内形式。
恰逢嬴政此时心中怒意正盛,刚好与秦舞阳对个正着,那眸中带着寒意的狠戾瞬间刺入骨髓,让人如坠寒冰。
秦舞阳双手止不住的抖着,一个不慎,那装着樊於期头颅的盒子跌落在地,发出了狠狠的碰撞声。
嬴政倏尔回过神来,略带怀疑看了过去,冷声道:“何事惊慌。”
秦舞阳双脚抖如筛子,还未开口便被荆轲一把拦住,对着秦舞阳皱了皱眉头,荆轲转头笑道:“此人身份卑鄙,没见过什么世面,今日得见天子,故而惊慌,让秦王见笑了。”
面色莫测的看着台下,嬴政双眼微眯,若有所思的将两人一一扫过,随后歪头冲着李斯示意了一下,漠然道:“你去将那盒子取来。”
荆轲双唇紧抿,额角汗滴缓缓落入眼中,激起一片刺痛的赤红。
将装有樊於期头颅的盒子地上,荆轲手捧施勋给的锦盒,漫不经心的笑道:“诶,这可不能给,此物乃是太子殿下亲手交予我的,让我务必详细解说与秦王。”
嬴政面上阴晴不定,双眼死死盯着荆轲手上那锦盒,脑中不住的猜测师兄在那盒中放了些什么,是否除了地图,还有些想要悄悄告与自己的话。
李斯立于一旁,察觉不对,连忙上前劝道:“王上不可。”
嬴政缓缓抬眸冷冷的对上荆轲双眸,荆轲眸中清亮,不见丝毫阴翳,与嬴政对视良久却没有半点心虚之色。
嬴政看了片刻,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脑中转了转,遂而问道:“师,燕丹让你将此图献于我,可是还嘱咐了些什么。”
荆轲点头笑道:“是有几句话让我说与秦王,只是……”顿了顿,荆轲似面有难色,踌躇道:“这话,不太方便在此说出。”
李斯一愣,随即喝道:“笑话,你还想在哪里说!”
荆轲斜瞥了李斯一眼,随即抿唇道:“那我便不说。”
嬴政却是毫不在意,心中只惦记着燕丹的那几句嘱咐,随口道:“那你便上前来说与我听。”
手心中满是汗水,荆轲手捧锦盒,看向距自己有十步之遥的嬴政,微微屏息,轻踏出了第一步。
满朝文武俱是沉默,上百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荆轲,似是他只要有一丝异动,便将他万剑穿心。
缓缓吐着气,荆轲额发尽湿,心中默念,二,三,四……
八,九,十……
无数阴影斜斜的打在龙案上,稀稀落落的恍惚在眼前。
深呼了口气,荆轲将锦盒放在地上,取出地图摆于案上。
“太子殿下让我告诉秦王…..”
“什么。”地图被缓慢展开,嬴政目光茫然的扫视着图面,微附□子,想要听清荆轲口中话语。
“他说……”地图越展越快,倏尔一抹寒光闪过,嬴政眼前一亮,瞬间惊醒!
“他说让我杀了你!”荆轲一声怒吼,猛的抽出藏于图中匕首,飞身而起向着嬴政一把刺去!
“胡说!!!”喉中发出嘶哑吼声,嬴政反手抡剑,剑鞘碰上匕首发出了重重的嗡鸣!
“王上!宫卫何在,刺客,抓刺客!!!”
顿时,群臣慌乱,宫卫持剑飞快的涌入殿内,荆轲却是毫不理会,步步向嬴政紧逼而去。
嬴政剑在鞘中无法抽出,只能不停的后退躲闪,眼看着荆轲手中匕首便要刺来,倏尔旁边一药囊猛的砸来,紧接着殿内高吼声响起,“王负剑!王负剑!!!”
那药囊险些将荆轲手中匕首砸的脱落,刚一回神,便见嬴政已将剑负于身后抽出,一剑向他的胸口直刺而来!
荆轲霎时脑中一凉,紧接着薄唇紧咬,不管不顾的朝前扑去,将手中匕首狠狠抛出!
胸前剧痛袭来,荆轲双目怒睁,模模糊糊的望向嬴政胸前一片血红,缓缓垂倒在地,咧嘴笑了起来,“成,成功了。”
嬴政手中长剑将荆轲穿胸而入,长剑血染三尺,滴滴答答的落了满地血红。
双手颤抖的将剑松开,嬴政后退两步,左胸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不敢置信的低下头去,却发现那匕首,亦牢牢的钉在自己胸前。
满殿寂静无声,所有人面带惊恐的看着案前天子,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荆轲双腿大敞,背靠在柱上,赫赫的笑了起来,“太子丹让我告诉你,是他让我来杀你的。”
双目茫然的看向荆轲,嬴政手被鲜血染得通红,一口鲜血扑的一声喷到了地上。
“孤不信。”摇摇晃晃的回到案前,嬴政伸手抚向那案上的一抹枯黄,无助喊道:“孤不信!!!”
满殿群臣顿时反应过来,慌乱的冲上案去,大声高喊着太医。
嬴政颤抖着将那抹枯黄抓起,紧紧贴于胸前,反复低喃,直至痛哭出声,“师兄,永不会伤孤!”
眼前逐渐陷入一片黑暗,荆轲面色苍白,喃喃道:“可是,燕丹会。”
眼睛再无力睁开,荆轲呼吸逐渐微弱,眼角的泪混着血缓缓滑下,渐离,我无事。
金黑的大殿不见丝毫暖意,嬴政双眸无神的看着透过格窗的光束,缓缓伸出手去抚摸那光中飞舞的灰尘。
“死了……”瞳孔逐渐涣散,嬴政浑身冰冷的看向窗外,不甘的合上了眼帘,师兄,我想陪着你。
数日后,易水西岸
秦军帐内悲声遥遥传来,施勋隔岸而望,惊觉不对。
十月,秦国大军迂回至易水上游,易水杀声顿起,秦军如被逼至绝境一般,疯狂的嘶吼而来!
施勋颤抖的看着秦军队中一片素缟,再无力抵抗,不可置信的愣在当场,惊慌道:“怎么回事,谁死了?!嬴政?!!!”
【施勋,小心!】
反手挡开漫天袭来的箭雨,施勋下令道:“全军撤退!退守都城!!!”
王翦带着数十万大军击破燕代联军,直逼蓟都,蓟都内一片火海,燕喜早已带人向辽东撤退,独留着少许不肯放弃的残兵败将固守在城门,守着他们最后的家。
烽火由易水万里扬起,秦军们个个杀红了眼似的,前赴后继的向城门攻来。
战场的烟灰徐徐飘起,如一个个嘶哑的灵魂久久徘徊在空中,不肯散去。
大火猛的燃起,城门发出最后的一声暗响,轰然倒地,站在城楼望去,施勋茫然的听着秦军中传来的大喊,不由自主的睁大双眼。
“为王上报仇!”
“为王上报仇!!!”
“不可能!不可能!”心中猛的抽搐了起来,满脸慌乱的抬头望去,施勋吼道:“不可能,嬴政怎么会死,河洛,这是怎么回事!”
城内一片兵荒马乱,半晌,河洛的声音在尖叫与嘶吼中模糊的传来,无端的让人安心【莫慌,嬴政没死,施勋,快朝东撤退】
眼前不由得有些恍惚,心中紧绷的一颗心徐徐落下,施勋不住喘气,无力的睁开眼眸,御着剑向东退的燕军追赶而去。
蓟都如一个残缺的影像,逐渐埋没在漫天火海之中。
鼻尖传来烟火飘荡的飞灰焦气,施勋眼眶被熏的微红,不安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秦军会如此,是嬴政出事了么。”
【这是长生珠出现的前兆】狂风中,河洛的声音缓缓传来【嬴政确是死了,但却亦是重生,历史上下五千年之久,长生乃是历任帝王的一个*,而这开端,便是由嬴政而起】
霞雾缓缓而起,遮住了远处的喧嚣,施勋双眼茫然的望向远处流逝的云雾,听得河洛一声轻叹。
【嬴政既种下了这个因,那便唯有死后重生,才可令长生珠完整,从而结束这个果,此一因一果,亦是历史的必由之路,施勋,如今你已完成了燕丹的历史,此世再无你】
“此世再无我。”眼眶微红,施勋喃喃道:“那我的终结是在何处。”
【衍水,施勋,趁着嬴政还未清醒,你应尽快离去,否则会变了历史轨道】
点了点头,施勋轻声道:“明白了”
公元前227,燕太子丹派荆轲刺秦王,秦王不慎被刺,昏迷不醒,秦军大怒,秦将王翦愤而攻燕,在易水西岸击败燕、代联军。
公元前226年,秦军攻克燕国都城蓟,燕王喜迁至辽东,燕太子丹则率领燕国残部,停留于衍水。
王翦攻破蓟都之后,立派将军李信率军追赶东退的燕军,燕王喜怒太子丹,称秦军攻燕皆由其刺秦而起,赵王嘉亦和,劝燕王杀太子丹,献首于秦而求和,燕王应。
衍水河畔,施勋一脸愁苦的蹲在岸边,伸手晃着那微微荡漾的水面。
“河洛,我真的要跳河么。”
【除非你想亲手把自己的头砍下】
嘴角抽搐了半晌,施勋小心翼翼的将脚探下水面,随后一步步的向着河中心而去。
小腿,腰间,脖颈,施勋看着渐渐漫至口鼻的书面,咬咬牙,闭眼向前冲去!
“太子!!!”
河面大吼声猛然响起,施勋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脖颈便被猛的一勒,翻着白眼的被人向后拖去。
“停,咳咳,松,松。”
险些被卡的窒息而亡,施勋扒开那粗壮的臂膀,痛苦的跪在地上喘息着。
“殿下啊,你这是何苦啊!”
耳边哀嚎声再次传来,施勋斜眼瞟去,只见自己周身围满了兵卫,一个个鬼哭狼嚎的看着自己。
妈的好不容易做好了找死的准备,老子他妈的不想尝试第二次啊!
气的有些抽搐,深吸了两口气,缓缓露出了个略带苦涩的笑容:“丹无用,如今丹的头颅既可换得燕国不灭,那丹甘愿赴死,还望众位在丹死后,将丹的头颅割下,送往秦国。”
“殿下不可胡说,大王不会下这样的命令的,其中定是有误会。”眼眶含着泪水,一士兵哽咽道。
哀叹了一声,施勋缓缓起身拍了拍那士兵,“诸位放心,既如此,那丹便不会在轻易寻死,丹,定于大家共进退。”
你信么,呵呵。
入夜,放出真气探了一圈,发现周围没什么人,施勋面上一喜,瞬间如一条撒欢的草泥马向着河边狂奔而去。
找了处水深的河边站定,施勋决定不再一点点的走过去,直接两脚一蹦,完事。
深呼了几口气,做好了心里准备,施勋缓慢的伸出一脚晃了晃,迟疑道:“河洛,真的是我一蹦进去,你就将我从这身子里扯出来?”
【对对,保证没有一点痛苦】被施勋磨磨唧唧的行为弄得好笑不已,河洛无奈道。
“好,那我就跳了。”
【快跳吧】
狠狠为自己打了大气,施勋高喊道:“我跳!”
“太子!!!”
卧槽,又来?!
身后被猛的一撞,施勋胸前一噎,张牙舞爪的飞了出去,在空中挣扎片刻,化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水中。
泪眼朦胧的呛在水里,施勋遥遥看着岸边大吼的黑影,特别想问他一句,你他妈这是救我呢还是害我呢!
幽深的水面荡起层层波纹,一圈一圈晃得人眼晕,手指抽搐了一会,施勋双眼缓缓闭起,沉浸在一片冰凉之中,脑中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施勋嘴唇轻轻嗫喏着,其实死亡,也并不是那么痛苦。
河面上金光缓缓泛起,几缕光束溢出,飞速的消失于天际,公元前226年,燕太子,薨。
秦国,咸阳
一声声痛苦的喘息由胸肺溢出,嬴政双眼微眯,眉头死死皱起,双手茫然的挥舞了片刻,紧紧的按住了胸口疼痛之处。
心中绞痛阵阵袭来,嬴政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似是通过了空中的一点,遥遥凝望住了什么,一声轻微的抽泣响起,嬴政眯着眼眸,痛苦的喃喃道:“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于是师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