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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桃浅推门而入,魏卿迟一瞧是她,便扭过身子去。
“药重新熬了一份,趁热喝了吧。”
“还是那句话,死都不喝。蠹”
“有糖饼,热乎乎的糖饼。髹”
魏卿迟听见,腰身挺了些,他慢慢回转身子,糖饼还冒着热气,诱人的和汤药一并放在托盘里。魏卿迟的眸子倏地就亮了,不由吞咽着口水。可看见面前的穆桃浅,魏卿迟却撇过脸去,“药一定很烫。”
“奴才已经替老爷试过了,汤药刚刚好。”
多嘴的奴才嬉皮笑脸,魏卿迟瞪了他一眼,却拾起药碗一仰而尽,药必然是苦涩的,魏卿迟的表情有些凝重。可眨眼的工夫,那块糖饼便进了肚。魏卿迟舔了舔嘴角,并不理会穆桃浅,只是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穆桃浅见他安静下来,便离开了魏卿迟的卧房。
穆桃浅已然没了睡意,她翻上了房顶,躺在房顶之上,能看见浩瀚的星空。也是这样安宁绮丽的夜晚,她和闾邱辕并肩坐在房顶上。
我在师兄眼里,到底值多少银子?
阿桃在我心里,价值连城。
穆桃浅的耳边不住盘旋着闾邱辕彼时的回答,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她忽然苦涩的笑了,闾邱辕并没有骗她啊,自己果然只值一座临安城。她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你面相富贵,自是要做那金屋中的贵夫人。
穆桃浅还记得姚顺开导她时的情形,锦山之上,清风拂面,漫漫路途,却是一语成谶。她锁在了偌大的魏宅里,顶着魏夫人的头衔,动弹不得,没法脱身……
穆桃浅第二日醒来时,才发觉时辰已经不早了。平常日上三竿才会起身的魏卿迟一早便又出门了,听府上的奴才说,因过几日要回卢城,京师里的公子哥抢着请魏卿迟玩乐,昨夜还半人半鬼的魏卿迟,今日便又活蹦乱跳了。穆桃浅照例给黄伯请了安,黄伯和昨日一样,不愿与她多言语。穆桃浅倒也没往心里去,黄伯护主心切,可以理解。
穆桃浅和黄伯用过早茶之后,便从花园里出来了,府上的人忙忙碌碌,都在忙着收拾行装。
“夫人,老爷吩咐小的告诉夫人一声,今日可以出宅子透透气。”
穆桃浅一愣,有些迟疑,她反问道,“魏老爷真这么说?”
“回夫人的话,老爷说夫人是明白人,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可以去。”
看来昨日的糖饼起了作用,不仅治好了魏卿迟时不时发作的抽风病,还让他更加宽宏大量和富有爱心。
穆桃浅一只脚跨出门外,才真切明白魏卿迟说得并不是假话。只不过,身后多了些服侍的奴才,其实都是魏家兵。虽说魏宅是个民宅,但家兵个个训练有素,就算她武功尚可,也抵不过一拥而上。外面的阳光夺目灿烂,外面愈加花红叶绿。耳边虽然伴着市井的喧闹声,身后还有魏家兵,但她心里总归是踏实的。
穆桃浅方走了几步,便瞥见墙角蹲着打盹的少年。她走上前踢了踢他,阿照皱着眉抬起头,待看清眼前的人,面颊上满是喜悦。
“小姐?!”
“吃东西了么?”穆桃浅问道。
阿照摇了摇头,穆桃浅把手里用纸包着的糖饼扔给了阿照。穆桃浅知道阿照是个死心眼,昨个夜里,便刻意多做了些。本想着今日要奴婢送出去打发他走,没成想竟然出来了。
阿照果真是饿了,糖饼早已不似昨日酥脆。但他还是吃的囫囵。一个饼风卷残云般的进了肚,阿照还时不时地打着嗝。
“小姐这几日可还好?我一直守在这儿,想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冲进去和那个姓魏的拼个你死我活。”
穆桃浅默默地笑了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鱼死网破和拼死拼活。多得不过是一潭死水,心入枯井罢了。”
“小姐什么打算?真的要和他过一辈子了?那说好的侠侣呢?我崇拜的小姐怎能变成只会生娃的妇人?”
什么打算?阿照算是把她问住了。逃是逃不掉的,不逃魏忠贤还想着弄死她,逃了,魏氏的手段更加阴险狠辣见不得光,她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这样憋屈地丢了性命。
“还是先回姚府看一看吧。”穆桃浅没有回答,岔开了话茬。
见到穆桃浅的姚顺,竟有些许不敢相信。几日不见,姚顺的伤好了不少,看来魏宅果真藏着大明许多的好东西。
“姚大哥,我这算是回娘家吧?”
穆桃浅故作轻松,谁知姚顺却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口中还不听地骂着,“我姚顺不是男人,该死一万次!”
“好端端的,姚大哥又在做什么?”
姚顺一张圆脸又憋得通红,“我细细想来,这一切的缘由均是那锦玉而起,我太过无能,才会引出之后如此多的事端,连累妹子跳了火坑,每每想起这些,我便恨不能一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白长了这么大的岁数。”
穆桃浅眸中有些许黯淡。“我爱憎分明并不糊涂,如今深陷囹圄,怎能随意怪罪旁人,姚大哥不必自责,说得再多,令我心中怨念四起的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姚顺狠狠地叹着气,“济国公昨日还在我这儿宿醉,早上才被奴才抬回府上。”
“不说他,我来是要道个别,后日便随魏卿迟回卢城了,上次一别竟然五载,这一次更是不敢揣测。”
伤感之气蔓延开,大家都不愿再提伤心的事。只让姚夫人备了一两个下酒菜,几人小酌几杯。望着站在院子里穆桃浅带来的奴才,姚顺的话音故意放低了些,“阿桃,你若有难,便发个讯息出来。好歹有兄弟们在,你不是一个人。”
穆桃浅点点头,默默“嗯”了一声。
“你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要怎么处置?带走吗?那些木箱子,聘礼和嫁妆,占了整整两间房。”
“都留给姚大哥了。”有些东西,即便价值不菲,穆桃浅也一眼都不想瞧,不论是嫁妆还是聘礼。
“那怎么行?你若这样打算,我姚顺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和落井下石的小千岁又有何区别。”
姚顺执意不收,穆桃浅也没有办法,只得说道,“那你暂且替我保管吧,若是哪一日我需要它们了,自会来向姚大哥讨要。”
从姚府出来,早已星繁熠熠。这顿酒喝得不够痛快。阿照一路跟着穆桃浅,到了魏宅门边,才打发阿照回去。
“小姐,你带上我可好?我也要去卢城。”
穆桃浅的脸颊喝得红扑扑的,她嗤鼻一笑,“我全部家当都给了你,莫要再提此事。”
大门沉闷的关阖声中,阿照被隔绝在了门外。门里院子中央,却站着魏卿迟。
穆桃浅眯着眼睛去看,才看清眼前的人,原本不过小酌几杯,谁知竟然醉意浓浓。看样子,魏卿迟今日并未喝多,不清醒的只有她一人。
“你喝酒了?”魏卿迟厉声问道。
还未等穆桃浅回答,魏卿迟便扯着她穿过长廊水榭,穆桃浅只觉天旋地转,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穆桃浅就这样被一路拽着进了魏卿迟的卧房。魏卿迟关上房门,面上满是不悦。
“穆桃浅,你如今可是有喜了,喝得大醉,生怕旁人看不出破绽?”
穆桃浅觉得有些好笑,“你在大殿上胡说八道,却怕漏了馅儿?还有什么是你魏卿迟害怕的。”
“我说你是白眼狼,你还不承认。你今天哪儿都不准去,就老老实实呆在我房里醒酒,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我可不愿意。”穆桃浅起身要走,可却被魏卿迟一把拽住,重新跌回床里。
“甭管你愿不愿意,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又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话听得多,头都疼了。穆桃浅的火气腾地就点燃了,“这条船我穆桃浅不想坐,这浑水你自己淌!”
穆桃浅挣扎地想要走,但今天她烂醉如泥,只走了两步便不省人事了。穆桃浅不知睡了多久,梦里的她大汗淋漓,在锦山上拼了命的奔跑,火球就在身后,她死死地拽着前面那人的衣襟不松手,那人跑得太快,她跌跌撞撞地跟不上。
“师兄,你慢点儿。”
她气喘吁吁地喊着,前面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那人回转身,哪里是闾邱辕,竟然是满脸邪性的魏卿迟,魏卿迟坏坏地笑着,“你可抓紧了我,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穆桃浅惊出一身汗,她猛然睁开眼睛,胸口如压一口大石。她挣扎的从床上坐起,才发现依然在魏卿迟的卧房里。她慌乱地扫视了下全身,尽管衣衫凌乱,但总归是一件不少,神思才渐渐稳下来。
卧房里亮着一盏烛火,魏卿迟靠着床帏睡着了,手里还拎着一块方巾,看上去像是为她擦洗用的。昨夜真的是喝多了,此时醒来早就头痛欲裂。她动作虽轻,但魏卿迟的睡眠极浅,他打了个机灵便醒了,把那块方巾扔在了穆桃浅的脸上,“你醉成这样,不怕我占你的便宜?”
穆桃浅羞红了脸,却依然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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