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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世界「完」
齐越国的都城在落雨。
微寒的秋雨细细斜斜,在墨色的瓦片上笼罩出一层迷蒙渺远的淡青色薄雾,整个古老的城池都被朦胧在了那一片凄迷的烟雨里。
一阵寥远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雨滴敲打青石板悠远细腻的声响,在空旷寂寥的巷道里回荡出冷冷的秋色。
一个骑着马的身影出现在了那迷雾般的一片秋雨中。
那骑在马背上的人一身玄色衣衫,细小的雨滴打在他的衣襟上,印染出深色的痕迹,长长的墨发上笼罩着湿漉漉的水雾,就连那一双秀挺的墨色眉眼也融化在了那一晨的烟雨中。
那人微微俯身向前伏在马背上,与那黑色的矫健骏马融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迅疾地掠过那无人的街道和一片寂静的青瓦民宅。
马蹄声声,烟雨蒙蒙。
过了不过盏茶功夫,那一人一马最终停在了一幢距离宫城不远的宅邸旁。
那人翻身下马,疾步走入了那一片在雨中越发苍翠的竹林里,随着他的动作荡起的玄色衣摆在空中划过,翩跹成一朵悠长的墨云,静谧而迅速地隐入了一片浓翠中。
竹林深处,一个身着道袍的苍白修长的男人正在静静地等候着。
他身上挂着一件泛白发旧的淡青色道袍,足下是一双靛青的十方鞋,一头墨色的长发被一顶青色四面三叶莲花冠高高束起,整个人都好像和他身后的大片竹林融为一体了。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握着竹制的节状伞柄,一顶靛色油纸伞仿若青莲一般静静地绽放在他头顶,他仿佛是立在一幅水墨画中,不,或者说,他本身就已经是一幅画了。
那道袍男子身后站着一个秀丽的少女,那少女一看见那个疾步走来的玄衣男子就双眼一亮,开心地喊道:
“凌穆哥哥,这里!”
凌穆沉着面色瞪了她一眼,久经沙场的沉重威压让凌菲一时噤了声。凌穆也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了周白。
他敛目沉声说道:“有劳虚清道长了,舍妹年幼不晓世事,给您添麻烦了,还望道长海涵。”
周白将纸伞的边缘微微抬高了些,露出一双沉黑深邃的墨色瞳眸,勾起淡色的唇笑了笑,答到:“麻烦倒未曾,只是女孩子家夜半出门怕是不安全。”
凌穆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以后若道长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在下必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周白微微一笑:“此为贫道份内之事,将军何必多礼。”
凌穆也并不答话,只是一双眼眸坚毅沉稳地看向周白,沉默地表达着自己的坚定。
就在这时,凌菲从周白身后小跑着来到凌穆的身旁,乖巧地拉住他的衣角,讨好地抬头对他笑了笑,说道:“哥哥,我们走吧。”
凌穆点了点头,然后对周白颔首示意了一下,就准备离开。正当他准备转身时,却听到那清朗如竹的嗓音响了起来:“将军且慢。”
凌穆一愣,扭回了头,却只见周白从淡青色袍袖里掏出了一本书,那书并不大,却很旧,页面泛黄边缘卷起,看上去历经沧桑岁月,十分厚重深沉,它封皮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是画着几个奇异的符号。
凌穆满心疑惑地从周白手中接过那本书,随意地翻开一页,一见之下,不禁陡然变色,他抬起头来,对周白急切地说道:
“这书我不能要!”这本书里记载的是奇经易理八卦五行排兵布阵,字字精妙,句句玄明,以凌穆多年征战的经验来看,这书必定是绝世珍宝千金难求。
周白笑了,黝黑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说道:
“这书在贫道手中永远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只有将军您才有资格好好使用它,来为我齐越国开疆拓土弘扬国威,望将军珍之重之。”
凌穆面色肃穆地点了点头,修长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着那书,说道:“那我也不能要,多谢道长借书,在下必定原物奉还,书在人在,书亡人亡。”
周白无奈地蹙了蹙眉,点了点头。
雾气般朦胧的烟雨里,那高大的玄色背影愈走愈远,最终模糊在了一片苍翠的竹林里。
周白面色无波地看着那兄妹二人渐渐远去,沉黑的眸子里无星无月,靛色纸伞静静地在雨中绽放,青衣悠然,孑然独立。
现在,该去处理皇宫中的那个夺舍者了。纸伞下,淡色薄唇微微勾起,悄然朦胧在一片微寒的细细秋雨中。
…………
皇宫宫门前
两个一身甲胄的威武兵士笔直地立着,不顾细雨打湿了他们的眼眸和面颊,忠实地守卫着这扇厚重的宫门。
突然,远处细雨中走来一个着青衣的高瘦人影,打着一把靛色纸伞,步伐闲适地向宫门口走来。
等到那人走近后,才看清,他露在伞外的长长青衣和一双布鞋竟然半点都没有被雨水沾湿。
那两个守卫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却也并没有多想,而是把长戟放下交叉,挡住了来人的去路,大声喝到:“谁?”
那来人并不答话,而是慢慢走近,他抬起伞缘,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脸,一双墨黑到诡异的眼睛注视着那两个守卫,只见他挑起淡色的唇,说道:“让开。”
那双眼睛好似幽暗的深渊,那声音仿佛有一种惑人的魔力,二守卫不禁拿开了手中武器,退了下去,为那人让开进宫的道路。
“吱呀”宫门重新阖上,那青色的身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秋雨声声敲打落叶的声音。
那两个守卫如梦初醒,对视了一眼。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鎏佑宫
高大恢宏的红墙黄瓦,细致幽深的曲折游廊,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如此华美的宫殿在细细秋雨里显得愈发幽静宜人,如此可见住在这里的人所受到的宠爱之深,恩宠之厚。
周白迈步进入宫中,由于下雨的缘故,宫院之中一个人都没有,他轻车熟路地走入了正堂,穿过幽深曲折的回廊,径直走入了后园。
后园里白草萧瑟,秋色浓郁,唯有正中一株牡丹花团锦簇浓烈妖娆地开放着,美艳到诡异,辉煌到灼目,那牡丹旁散乱的布着几粒石子和花草,交织的虽然凌乱,但看上去却有一种玄妙诡异的美感——这是一种十分高深的保护阵法。
周白依旧面色平静带着笑意,他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用指尖在空中微微一划,一道青色的微芒隐隐闪过。
只听“咔”的一声,那石子就四分五裂地碎裂开来,空中几点流光霎时间流窜开来,阵法已破。
宫中,那牡丹花妖不禁浑身一颤,也顾不得其他,拼尽全力瞬间移动到了花园中,不管不顾地发动了攻击,只见一道泛红的妖力迅雷般射向周白,满是焦急与杀意。
但那妖力却仿佛泥牛入海,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韵言瞪大了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就这样无疾而终,毫无还击之力地消失在了那个看上去温柔和善的瘦弱道士手中,她看着那道人一步一步走近,惊慌失措地又发起了攻击,但依旧被那道人闲庭信步般一一化解。
紧接着,随着那道人的一挥手,韵言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妖力竟然如同凝固了一般,任凭她拼命调动也无法使出分毫,自己的身体也动弹不得了。
周白走到她的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韵言的瞳孔猛的紧缩,然后就软倒在地。
一团淡蓝色的丝线从她身上缓缓剥离,然后在周白的掌心里聚集成一个模糊的小球。周白没有看向那个在他手中拼命挣扎扭动的小球,只是用两根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捻,一声细小的惨叫响起,那小球随之灰飞烟灭。
然后,周白走向了那株牡丹花,只是用手轻轻一抚,那牡丹花就化为飞灰,那倒在地上的躯体也随之泯灭为一捧黄土。
朦胧迷离的秋雨淅淅沥沥,冲刷着空无一人的大地,洗净花园里的痕迹,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
那青衣道者转身悠然而去,淡青色衣角在细雨中翩跹。
皇宫中
一身龙袍的年轻帝王正在伏案疾书,高高的奏折堆积在镶金木案上,室内安静异常,只能听到毛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只听“吱呀”一声,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了,打破了室内的一片寂静。
年轻的帝王皱起乌黑的剑眉,闻声看去,只见一个青衣道人神色淡然地站在门前,面色苍白,瞳眸幽深。
帝王一惊,正准备叫人,却只见那道人眯起了一双墨色眼眸,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
片刻后
帝王直起身子,看着桌案上被自己压的一片狼藉的奏折,不禁扶了扶眉心,果然是熬夜太累了吗?就连大白天都能睡着,罢了,干脆去找韵言……等等,韵言是谁?
自己的爱人明明是……凌菲。
果然是睡糊涂了,他笑着摇摇头,英挺的眉眼中满是柔情。
…………
齐越国秘史:
“大业十二年,后懿旨,封虚清真人为齐越国国师,据坊间秘闻,虚清真人乃真仙临世,虽称其于大业十一年飘然远游,实则为羽化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