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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听见她问,脸都红了,耳根子发烫藏在她衣袖下,偷偷抬眼又不敢去看她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嗯,在家的时候便是这样,每日不见姑姑,便想姑姑,想和姑姑在一起吃饭,练功,种花养鹤,听姑姑吹曲子,陪姑姑跳舞……不过姑姑总也不在小院,阴月说你很忙,后来连阴月也很忙,我便镇日一个人在小院再没人陪我……”
萧玉节听着她娓娓的话音,睁眼看着满帐里点点的萤火,缓缓开口道:“萧潇乖,姑姑以后都不会,姑姑一直陪着你,在你身边。”
“好。”萧潇鼻子一酸,眼泪又要出来,只是忍住了却哽咽道:“我给爹娘吹曲子的时候,许了愿。求爹娘保佑你不要有事,我真的很担心你,姑姑。我不想姑姑受伤……”
萧玉节不再说话。只是淡淡道:“姑姑的伤不会有事,姑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顿了顿:”天太晚了,萧潇听话好好睡好不好。”
萧潇点头了头,便真的也不再作声,乖巧的伏在萧玉节身边抓着她的衣角闭上了眼睛。
萤火幽幽的,还在蚊帐里忽明忽暗。
月影西斜,夜色阑。
风声,竹声,夏夜里的声音已经都静了。
琴声响的时候有些朦胧。
曲子似有似无,似梦还真。
只是那样的琴声把月光化成一潭水,再把水化而为烟,烟也散,空茫茫一片。
杜潋衣望着前方茫茫的夜色,手指扫了几扫七弦,调子嘎然止住。
伸手拿了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要再弹,便有一个声音道。
“原来是你在扰人清梦。”
杜潋衣抬头去望,夜风凉薄,便见萧玉节垂手立在自己身后的屋脊,神色寡淡,一袭白衣映着月色投下一抹阴柔的影子。
杜潋衣呼出一口气,不答话,续而弹起来。
月色低垂,无边的海浪纷沓叠涌,一层层的雪色堆白。
萧玉节解下腰间的洞箫,调子一起,似一叶扁舟翩翩而来。
浪越叠越高。
一叶小舟月下前行。
一个浪头高涌,卷起千堆雪。
小舟风波里出没。
潮起潮落。
悲欢离合。
几个音一转,斜月沉沉藏于海雾,浪头隐隐收归天际。
一叶扁舟乘风。
再低几个音。
长风一扫,海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行舟已过千帆侧,稳泛沧浪空阔。
一曲终。
天地又静了几分。
“思她秋水瘦春水,抛我生涯入海涯……”萧玉节放下唇边的碧萧,只是望着前头不分明的山色樱唇轻启。
杜潋衣回眸望了她一眼,苦苦一笑道:“移舟赖有凭弦泪,此去人情似浪花。”
萧玉节也笑一笑道:“好一个此去人情似浪花。”
杜潋衣淡淡笑,抱着琴抬头又去看她道:“当年霜儿和我被掌门走水路带回九华,你哥哥写了这首诗送给霜儿。”
萧玉节肩膀微微动,一点叹息:“只是未料他一语成谶。”
杜潋衣仰头喝了一口酒,摸着怀里的琴不语。
萧玉节也不再说话,只是转身便欲离去。
“哎。”
却是杜潋衣喊了她一声。
竹影月色下,萧玉节稍稍侧了身,一剪春水动声色。
杜潋衣举着酒葫芦摇一摇道:“我想过了,你要杀人放火,要一统江湖确实都不关我的事,你生来便是杀手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不会为人改变。三个月后,不管我是否救得活你,你活着要去一统江湖做那天下至尊,我还在此砍竹子编篾。你死了,我埋了你,年年坟头帮你烧一把黄纸倒一坛子酒弹上一曲。”顿了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低了头再灌一口酒,声音低沉道:“你若要我给你陪葬,我便抹了脖子葬在你旁边便是……”
萧玉节立在一丈之外,雪白的侧影幽幽然宛如一枝横斜的梅花,沉默良久,两片樱唇动了动道:“多谢。”
杜潋衣闻言带了一丝苦笑:“这三个月不如就好好醉一场,我明天让人再多送些酒来。”
萧玉节冰冷的面孔复尔也有了些笑容道:“痛痛快快的才像你这个人。啰啰嗦嗦,我早就想一掌把你拍死。”
杜潋衣对着萧玉节招手,一脸如玉的色泽秀美的面孔显出一些活泼来道:“尊驾过来坐,贫道请你喝几口。”
萧玉节缓步走了过去,持着玉箫席地而坐,却见杜潋衣望了她一眼便喝一口酒,萧玉节才道:“道长不是请本座喝酒吗?自己喝可算什么?”
杜潋衣歪着头一脸笑道:“下酒菜好,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萧玉节环视四周道:“道长风餐露饮也可下酒?”
杜潋衣一笑,凑了点身子在她旁边:“尊驾你没有听人说过吗?”
“什么?”
“秀色若可餐。”
萧玉节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有一副不乐的模样。
杜潋衣以为失言,闭嘴一脸无辜的神色。这玩笑始创于当年萧予尘,萧予尘和杜潋衣在临江边鲸吞鱼饮,所观下酒用的不过风月二字伴玉节一姝。只是重提此事未免引她伤心……
杜潋衣便要道歉,萧玉节皱着眉头叹口气道:“你倒是下了酒,那不是苦了我,脸在我身上,我拿什么下酒好?难道你让我看你的无盐陋质吗?”
杜潋衣闻言瞪了一下眼睛,跟着再难忍住耸肩膀笑起来。
萧玉节瞧了她几眼噗嗤一声也咯咯笑了,因而推了一把眼跟前的杜潋衣:“去,下去给本座拿个镜子来!本座也得好好瞧瞧自个儿,多喝它几口!”
杜潋衣伸手一捏她下颌,把酒葫芦垂过去就灌了她几口酒,笑着道:“做作什么!直接喝不是更痛快。”
萧玉节灌的差点呛了,脸色泛出一些桃花色来,眼神一层光彩推开杜潋衣道:“谁做作?凭什么你们附庸风雅的时候我只能在旁边当木头,我一提点要求你们就笑我做作?”
杜潋衣呵呵道:“照你哥哥的话说。”
“怎么了?”萧玉节侧头望着她的眼睛。
只是那一眼,杜潋衣兴许是酒已经喝的太多,风月已经看了一整晚,星星也俱都看厌。忽而望着眼前一抹暗香幽独,便已是雾失楼台,月迷了津渡。又回想起那段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那样恣意的少年轻狂来。
杜潋衣红了眼眶,凑过去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在那女人的耳边回了话。
“你哥哥说了,谁叫你比我们年岁小又生的美,所以我们都爱欺负你。”
“他还说,谁叫你爱听我们的话,人又傻傻的,所以我们欺负你。”
啪,萧玉节抬手扇了她一耳光:“有理了你。”
杜潋喝醉了酒,月亮下头曲子弹的也多了,一时感怀起自己年轻时候仗剑江湖的豪迈和恣意,怀念结拜兄弟和自己的深情厚谊,怀念何霜儿在自己这个太师叔跟前的没大没小,怀念花前月下萧玉节深情款款的知己的情意,怀念大家伙儿一起对酒邀月放浪形骸的逍遥。痛彻心扉感慨的时候,吧唧就被她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抱进怀的萧玉节扇了一耳光,甚疼。
打得她眼泪差点就流出来了,那萧玉节倒好,打完人了心里头舒畅许多一般,夺过酒咕咚咕咚的灌,一边喝一边笑,哪儿像是半只脚在棺材里头的模样。明明是妖邪初初得道,化成人形,马上就要去危害人间的气象万千。
那妖女还算厚道倒在她怀里为她又哄又揉的,还给杜潋衣留了酒葫芦里最后一口酒。酒葫芦底儿的酒一般易醉人,杜潋衣喝完了也不知到是不是彻底醉了,也就不跟那妖孽计较,那妖孽不知是不是也醉了,枕在自己怀里要自己给她弹曲子听,杜潋衣昨个晚上,十年未动那柄琴,未料一动就弹了个够本,不知闹到几时,那女妖才在她怀里闭眼睛睡着了。
夜深露重,她身子不好,杜潋衣只好又把她抱起来,抱着往房间送。好容易回去了,一撩帐子,里头还睡着小的,杜潋衣手轻脚轻怕把那小的吵醒,一旦惊醒了这丫头,深更半夜不好解释不说,回头萧玉节必然又得扯自己耳朵。自己那小徒弟自己已经够溺爱,萧玉节把这小丫头已经快宠上天了。
蹑手蹑脚大气儿不敢出,把萧玉节轻轻放在萧潇外头才算完事。窗外一点月光照在萧玉节熟睡的脸上,她的睫毛又弯又翘在眼皮下白皙的皮肤上投出淡淡的影子,床里头一大一小两个容姿肖似的美人,都是白衣堆雪,青丝缭绕,萧潇睡的熟梦里头还去抱萧玉节的胳膊,萧玉节似乎睡的也不错嘴角一丝笑。杜潋衣见二人都睡踏实了才转身欲走。
岂料还未转身之际便手腕一紧,不小心被人扣住了右手腕的脉门猛的用力向前拉扯,杜潋衣整个人往前要栽倒在床的时候,左手剑指无声息点在了自己身侧的床架子上,以二指禅的姿势纹丝不动的定住了身子,皱了皱眉头去瞅还拉着自己右手的萧玉节。
便见萧玉节一脸笑,和偷吃了灯油的小白鼠一般,口形对她说话。
天黑杜潋衣没看清她说什么,只觉得看着她的脸就有些醉酒般头晕。
你说什么?杜潋衣也只好口形问话。
月光里,纱帐里,萧玉节枕在枕上微微侧了头,望着旁边站姿异常奇怪的女道士一丝笑,轻抬葱尖儿一般好看的手指,对她一招手,声音潺潺道,杜潋衣,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