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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拉有点少了,再多做一点。
苹果放多了,好像缺了点颜色,再切点紫甘蓝。
唉,这个盘子太丑了,还是换一个吧……
一顿忙活后,捧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玻璃碗,艾丽娅彻底发愁了。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了架子上的烤箱,再看向了桌上模具。
“饼干应该也不够了吧,要不要多做一些让他们带回去呢?”完全无视了花瓶旁已经用袋子分装好的东西,艾丽娅默默地把沙拉挪到一边去。
正当她想把睁眼说瞎话这项技能付诸实际,并且发扬光大的时候——
“他们叫我来……”“帮忙”二字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艾丽娅的视线热烈到让敏感的他,感受到了威胁。
背着棕黄色邮差包的男孩有些局促地捉着背包带,视线并没有看向正前方,挂在耳朵上的头发因他头不自觉下低的姿势,调皮地掉落到脸颊旁。他不得不伸手重新把它固定在耳后,同时嘴唇抿了抿。
“spen……cer?”艾丽娅的喉头有点干,或者说,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哽住了,竟然连一个简单的单词都说得那么艰难。
该怎么办呢?
大哭?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大笑?跟他说,幸好你来了?
不,她太怂了,这两样都做不来。
曾经,她拍着胸脯跟莎拉说,她爱他,而且是多么的无私而不求回报。
难怪莎拉笑话她,现在打脸不?不过是一惊一乍就这么难过,脸都怕能肿得跟栏里的小花猪当姐妹了吧。
她分明是怀着热切的祈求去接近他,分明只是渴望能捉住那束光。唯一和困在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不同的,不过是因为她只想要那棵在风暴中央的小苹果。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伟大。
该怎么办呢?
时间在两个人的沉默里溜走。一个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是自我纠结捆绑得越来越难过,以至于完全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和外面的热闹相比,这里的氛围倒是和谐得让人费解——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两个情商低的人凑一起却偏偏连话都不会说。
“我们出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偷偷把手里粘上的面粉拍掉,艾丽娅叹了口气,重新把沙拉拿上。
她朝他看了一眼,又挪开了视线,补上了一句:“包放在沙发上吧。”
闻言,reid快速抬头看了她一眼,手紧了紧背包带,又迅速放开,把包褪下来,放到了沙发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再次陷入了沉默。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为什么会这么晚来?真的去了拉斯维加斯了吗?你妈妈还好吗,你每天跟她写信的时候,有提到过我吗……
但又什么都不想说。人是不是这样,越长大越胆小,越在意越小心的呢?
真是甜蜜又苦涩的折磨。
快到门口时,艾丽娅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来。看到双手插在裤袋里的reid也随即停下,她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就停在自己最初站定的地方。
“虽然晚了2个小时24分钟,但是,我还是想说,欢迎你的到来。”她抬头看着他,歪歪头,笑了。
其实这样就好了。
reid看着她,眉习惯性地皱起,他能感受到艾丽娅身上有什么地方变了,但具体的,他说不出来。
“欢迎来到弗吉尼亚。”他说。刚赶过来的他,其实身上还沾着些风霜和寒气,似乎还有些从某个地方带来的抑郁。
“不给我一个拥抱吗?我们已经有5个月没见了。”看到他为难的表情,艾丽娅一下子被治愈了,笑得更开心了,有些小得意,也有些小猖狂。
他犹豫着朝她走来。但这两个家伙显然忘了艾丽娅手中还拿着盘沙拉,于是——
“hey,你们也够久的……”an目瞪口呆地看到艾丽娅一盘沙拉直接糊到reid的衣服上,耍帅要靠在门框上的手硬是卡在了半空。
苹果、圆白菜、圣女果等这些大块的材料“啪啪啪”地往下掉,切得比较细的紫甘蓝丝直接混着奶白沙拉酱黏在了针织开衫上……嗯,真是一场好戏。
后悔着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手贱地切那么多紫甘蓝——这可是6人份的量啊!艾丽娅想死的心都有了_(:3ゝ∠)_
而听到奇怪的声音后,纷纷赶来的bau小伙伴们,外加一美妇人和一萌娃,都对卡在门口手忙脚乱拽衣服的两只无言了——智商呢,噢不,是情商呢?
好不容易把那件染上独特花纹的毛衣处理好,这场聚会也忙活过去了。她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蠢成这样,艾丽娅都想给自己跪了。
把准备好的饼干一一交到众人手里,轮到了reid的时候,她死拽着不肯放手,就差两眼泪汪汪地吠两声了。
“我……”这么多人在场,她脸皮虽然厚,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衣服,我洗干净后,再给你送过去吧。”
唉,这么挫的求见面招数,她都差点以为自己是故意的。
“沙拉酱是用超过50%的油脂、蛋黄以及水快速搅拌而成的,然后再添加白醋以及其它添加剂制作而成。最好的清洗方法是在粘上沙辣酱的地方挤上一点洗洁精,不用搓,放10分钟以后再用水龙头的水轻轻搓洗……”察觉到旁边的人看他的视线似乎并不友好,reid顿了下,“我是说,谢谢你,其实我可以……呃,谢谢你。”
“不用谢。”旁边elle和an意味深长的眼神实在是太欠揍了,艾丽娅笑得脸僵,差点绷不住了。
快走快走,不送了/(tot)/~~
“kid,难怪你到现在也没个约会。”走出门后,an一手搭在reid肩上大笑。
只穿了件衬衫在10月的冷风中瑟缩的reid,默默地瞪着他,表情十分不满,甚至还有点委屈。
“你邀请过谁出去吗?”elle补刀。
“没有。”他走快了两步,似乎想甩掉什么。
“那就是你为什么没能有个约会的原因。”jj和elle十分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而屋子里,作为同样没能有个约会的【两辈子】珍稀单身狗,艾丽娅捧着男神的针织衫哭笑不得——她跟别人说了那么多次“我爱他”,当事人却一点都不知情,什么鬼?太失败了吧。
怀着这种无比复杂的心情,她好好地依照男神的吩咐去虐待洗洁精。然后才去收拾好餐桌,开始准备明天要去见凯拉?克拉克女士的事宜。
她们约了上午9点。凯拉已经把孩子和丈夫送走,留了几个小时可以跟她好好聊聊。
她今年三十八岁,棕色的头发维持着健康的色泽,是个全职主妇,平日里最钟爱的活动就是打理自己小花园里的蔷薇。听到门铃响起,凯拉放下了吸尘器,边走边动手把两边卷起的袖子放下,在靠近阳台的穿衣镜前整理好了妆容,才郑重地打开了门。
“夫人你好,我是之前跟你联系过的艾丽娅?威廉姆斯。”为了取得信任,艾丽娅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和费伦教授签下的批准函。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凯拉愣了一下,侧过身子,让她能够进来。
“你的论文,为什么会想到要做这个方面?”她给艾丽娅倒上了一杯茶,在她的对面坐下,眼睛在认真地打量着她。
“是兴趣,也是我的一个想法。”艾丽娅挺直了腰背,端正地坐着。她的相貌能让人放下戒心,但接下来要聊到的事儿,最好是能让克拉克夫人对她有个不错的印象。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艾丽娅也说不清为什么,是真的受reid影响,想通过这种方式朝他靠近?
但她隐隐又觉得不像,或者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内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这个话题迫切地吸引住,让她忍不住去探索。
要解释清楚并不容易,但她感性的为主的话,即使没有什么逻辑,还是得到了凯拉的认同。这位和蔼的女士拿来了一本相册,翻到了最后的那一页。
“这是我的母亲,索菲娅?托马斯。”她只有几张照片,都是一个少妇抱着大概5岁绑着小辫子的小女孩。照片边角都已经发黄了,但看得出来,凯拉还是把它们都保存得很好。
索菲亚是个单身妈妈,与前夫在凯拉三岁时离异,其后独自抚养着女儿。当然,在索菲亚不幸身亡后,凯拉转由她的父亲抚养。
艾丽娅询问了她部分小时候的事,在惨案上一带而过,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到了凯拉之后的生活上。她很庆幸自己看到了一个向上走的过程。
7岁前的记忆模糊了吗?
也对,凯拉今年38了,这段时间占的还不超过五分之一。她用了人生五分之二走出了阴影,剩余的五分之二来过上自己的生活。
但是凯拉也说了,即使她不再翻看照片,渐渐忘记了索菲亚的容颜,忘记了凶手的长相,但她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双眼睛——后来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凶手冷漠无情的眼睛。年幼的她以为自己见到了恶魔,这让她后半生都作为一个虔诚的宗教信徒而活着,却也背负起了不属于自己的罪恶感。
“他会下地狱的。”凯拉半是祈祷地说。
艾丽娅点点头,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她知道凯拉想要的不过是支持。
她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划过,照片上索菲亚温暖的笑,让她记忆力的某个蛹似要破茧而出。但她想到了williams夫妇,那对老好人。
williams夫人对她很好,流产过几次而失去做母亲的机会的她,待艾丽娅像亲生孩子一样。可惜,那时候的她明白得太晚了,意外发生后,她才追悔莫及。
把录音笔和记录本收好,艾丽娅起身向克拉克夫人告辞。
有了收获的她,终于能放下心来,观察些别的。她发现这位中年女士似乎很喜欢花,连瓶子插着的都是最新鲜的绣球花。
“这花太漂亮了。”艾丽娅忍不住赞叹道。她曾在鹦鹉花店打过工,说实话,那里的花绝对没有这几支来得漂亮。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凯拉很高兴,“这家花店,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那里的花是我看到过最漂亮的,连我悉心照料的蔷薇都比不上。”
热心的女士给她抄了个地址,才把她送到门外。
“似乎离这里也不算太远。”花实在是太漂亮了,想着自己刚搬来,还没来得及布置的小屋子,心里头痒痒的艾丽娅下了决定。
“明天过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