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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三房的这一路,杏娘一直战战兢兢的。
不晓得是不是她前世三流狗血言情看多了,总觉得三老爷潜伏在某个角落,随时随地会跳出来指着她们的鼻子说她们“欺负可怜的惜柔”,幸好一直到老太太院子里,都没有遇上什么拦路虎。
几个少爷依旧在压马路,还没回来,一大早被膈应了一把的小姐们,都没什么胃口,大家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各回各的屋子去了。
青菱已经回来了,领着芳儿忙这忙那,杏娘找了一圈没找到玉珠,冷哼了一声,对十五道:“听说你昨儿个被胡妈妈罚了?”
十五没想到自家小姐带自己出去了一趟,还会记着这件事,愣了愣,才道:“是的,玉珠说奴婢……”
“这事情你跟我说没用,”杏娘打断她,“自个儿跟胡妈妈说去。”
十五缩了缩手,把两只还胀红着的手藏到大大的袖子里头。
青菱上前道:“正好我回来以后还没见过二太太,十五,你随我一道去一趟吧。”
十五还是不大愿意,被青菱一把拽着出了门。
槿霞看她们两个拉扯着出了门,轻声对秋鸿道:“十五也真是的,明明是玉珠往她身上泼脏水,六小姐给了她这个机会去跟胡妈妈讲清楚,她倒好,还不肯去。”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玉珠……”秋鸿拿着块抹布摸柜子,回头接了一句,“玉珠脾气不大好,十五嘴上嚼得也不好听。槿霞姐姐你当时不在场,说起来也就为了一顿饭的事儿。”
“不是玉珠不给十五饭吃吗?”
秋鸿笑道:“玉珠那张嘴,就是得理不饶人的劲儿。槿霞你也老跟她斗嘴,啥时候见她没事就跑胡妈妈面前告状去了?”
“那倒没有。”槿霞挠头,“那你倒是说啊,咋回事?”
秋鸿不疾不徐地说了起来:“我听芳儿说了,十五昨天下午回去以后啥事没干,就窝屋子里头剪窗花了。后来出来吃饭,饭点过了,荤腥都没了,芳儿给她留的几个馒头,还有一口冷汤。她嫌弃,骂了两声,被玉珠听见了,拿话刺她,说她不干事光会吃,十五就跟她顶起来了。”
槿霞道:“那也是玉珠会生事,不就是几口饭嘛,又没吃她家的。至于到胡妈妈那里去吗?”
“所以我只说,这事情不能全怪玉珠,她骂十五的话,也不是全错,就是跑胡妈妈跟前去,害十五打了那么多手心……十五的手到现在还肿着。”秋鸿低下头,“不过……昨晚玉珠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手上多了一只和青菱姐姐一样的镯子,应该是二太太赏的。”
槿霞咂巴了一下嘴:“难怪今天早上她敢跑二太太前头去埋汰六小姐。”
秋鸿想到上午的情景,不由点头道:“六小姐年纪小,四少爷可精着呢,他就说了一句话,二太太就不提玉珠了。”
杏娘靠在引枕上看书,听见两丫鬟悉悉索索你一句我一句没个消停,聊着聊着居然聊到俞承晟的未来上头去了。
到后头不耐烦,她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喊了槿霞的名字。
槿霞正说到兴奋处,“哎”了很长的一声,才磨磨蹭蹭走过来。
杏娘把书扔到边上:“说吧。”
槿霞傻眼了:“说……说啥?”
“你说呢?”杏娘板着脸,道,“你今儿个去四姐姐那里……”
槿霞急急忙忙道:“六小姐,我今天去四小姐那里可谁都没找,什么话也没打听到!”
杏娘搬过边上的茶盅,掀开盖子喝了一口水,拿眼睛斜乜她:“我还啥都没说,你着急个什么劲!我问你找谁打听啥了吗?”
槿霞摇头,这才发现自个儿又不打自招了。
边上秋鸿忍俊不禁,看着槿霞憋红的脸,闷笑不止,差点把架子上的正在擦着的花瓶给撞下来。
“我就是想问问你,”杏娘不去看槿霞红得快滴出血来的脸,一脸不知情的表情,“你刚才跟三姐姐家的杜鹃,干啥去了?到了四姐姐屋子里,才一转眼,我就只看见十五了。”
槿霞捏着帕子,两只手手指不停地绞着,扭扭捏捏道:“六小姐……你要是不怪奴婢,奴婢就把今天听到的三老爷三太太院里头着火的事情说给大家伙听……”
“我道半天不肯说实话,”秋鸿插话进来调笑她,“原是想先讨一张保命符啊。”
杏娘把手里头的茶盅放回桌上,笑眯眯道:“那你先说出来听听。”
槿霞也不敢太在主子面前拿乔,知道杏娘脾气不错,她说这话,多半是不会怪罪她,偏过头想了想,也就把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来:“杜鹃说,三太太那里小厨房帮忙的丫头里有一个是她家远房表亲,叫二丫,就拉我去寻她,问问昨晚上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
杏娘问道:“走水的是三婶家的小厨房?”
“是的,”槿霞点了点头,“四小姐住的楼后头有一排罩房,屋子挺多的,平日里除了小灶头做做饭菜,烧烧水,还堆着米粮、采买的蔬菜瓜果啥的。昨儿个走水,那一整排房子全烧着了,四小姐和那个新来的……呃,定萍小姐,她俩住的挽月楼离得最近,被熏得够呛,连夜起身,才逃过去了。后来火势太旺,把那楼也带着了,幸好走得及时……”
杏娘惊讶道:“四姐姐和那个……住一起了?”
“六小姐说的是定萍小姐?”槿霞笑了起来,“这事儿还是三老爷安排的,四小姐自然是不肯的,跟三老爷闹了好半天,拗不过去,才住到一块去了。谁想到那个定萍小姐才上午才搬进去,到了后半夜就走水了……为着这事儿,已经有人开始嚼舌头了,说俞府这么些年,从没发生过这种糟心事,偏偏三老爷把那一家子带回来,就赶上了。”
杏娘想起了方才俞定书说给俞定琴听的那两句话,其中一句就是“瘟神下凡”,她可不相信这种鬼话:“那火是怎么起来的?别跟我说是三叔带回来那一家子,我不信那茬儿,四哥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槿霞道:“我的好小姐,自然不是定萍小姐她们了。”
说完,她瞟了瞟门帘子的方向,刻意小声:“昨儿三老爷一带人回院里头,三太太就跟他吵了一架,三老爷骂她不可理喻,大夫还没请回来,三太太又晕过去一趟。到了半夜才醒过来,发了一身冷汗,让小厨房守夜的两个婆子把水抬到了屋里头。三老爷歇在那个新姨娘屋里,整好赶在一块要水,喊了半天,水也没送过来,以为是厨房的婆子受了三太太的指使,故意刁难。爬起来亲自去了一趟小厨房,把三太太的药炉子给踹了。我们府上小厨房守夜的人原就不多,看火的剩下一个婆子,还有一个给三太太煎药的粗使丫头,三老爷在气头上,非让她们抬热水,两人没法子,赶紧把热水给送了过去,三老爷又说什么惜柔姨娘身边使唤的人手不够,让送水那两个伺候着擦身子……”
秋鸿接过话茬:“所以,等她们伺候完回去,就发现走水了?”
“才不是,”槿霞使劲摇头,“是先头那两个给三太太抬水的婆子回到小厨房,还没喘口气,三老爷又派了人过去催,说新姨娘热水不够使,再给送过去。那俩婆子起头说什么不肯走,要留一个下来看着火种,被三老爷新带进府的丫鬟抡了一巴掌,才过去了。后头那丫鬟跟三老爷添油加醋说了俩婆子不少难听话,三老爷扯着两人让她们在新姨娘屋子外头跪了很长时间,说什么要立规矩。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好半晌,大家都沉浸在三老爷制造出来的强大气场里无法自拔。
“那昨晚走水……算谁的错儿?”秋鸿最先回过神,揪着槿霞继续发问,“三老爷总不能问小厨房守夜那三个婆子的罪吧?”
槿霞道:“这回你又猜错了。”
“那三个婆子真被问罪了?”秋鸿倒吸一口凉气。
槿霞冷哼:“三老爷是真想问她们的罪来着的,那也要看看三太太同不同意。昨儿晚上大太太一听说走水,连忙带着人去了三太太那里。三老爷要把厨房守夜的婆子打个半死撵出去,给三太太煎药的粗使丫头被拖出来问话,那丫头把事情经过一说,大太太和三太太想来想去,都是三老爷踢的那一脚,带出了火星子,又把守夜的人架到新姨娘那里,不肯放回来,才变成了这样……”
“后来呢?”
“后来大太太不同意这样把人撵了,说她主持中馈这么多年,府里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如果三老爷坚持,就把这事交给老太太处置。三老爷就没多说啥了。”
杏娘望天,长叹:“三叔真厉害。”
她决定重新开始审视三老爷这个人。
她收回所有曾经骂过三老爷狗血、渣什么的话,谁说三老爷是脑残了?这货根本就没有脑子,残啥?
槿霞附和:“是很厉害。”
“厉害啥啊?”秋鸿撇嘴,“要我说,三老爷新带回来那丫鬟最坏事儿,要不是他冤枉人,这火就不会起来,大太太和三太太就没处置了他?”
槿霞连连摇手:“那人可处置不得!”
秋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槿霞爆出最后一个猛料:“他是新姨娘奶娘家的大女儿,姨娘对她器重着呢。你我昨儿一道去接姑太太的,三老爷带来了两辆马车,除了车夫和一个媳妇儿,你哪里看见什么丫鬟了?我和杜鹃听二丫说,后头姑太太进了门,三老爷又偷偷弄回来满满两车子人,说是伺候新少爷、新小姐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