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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魏来所料,何芷的病虽然看着来势汹汹,但其实不过是白天吹了风又受了惊,这才感染了风寒,在这大半夜里发起了热来。
张大夫抬手搭在何芷的脉门上诊了片刻,便毫不留情的扔了副白眼给魏来:“不过就是点儿风寒,自己抓点药不就得了吗?这大半夜的还非把老夫拖来!”
魏来满脸赔笑,心中却是安定了不少。末了还是求着张大夫写了张方子,这才将人又送回了医馆,顺便去药柜上将药给抓了回来。
这一番折腾,魏来提着药回来时已是过了四更。
习秋早先跑去敲魏来门的时候,就把魏大娘的惊动了,只是老人家动作慢些,一直等到魏来匆匆忙忙的跑出门去请大夫了,她才穿好衣服点了灯出来。之后见着何芷病了,她也没多说什么,就跑去厨房帮着烧起了热水,到了这会儿也还没有休息。
魏来回来之后提着药去了厨房,打算把砂锅翻出来熬药,一抬头才发现魏大娘也在厨房。看看灶台上正烧得滚热的水,想起之前匆匆忙忙的,都没来得及招呼老娘,魏来心中也有两分愧疚,忙上前道:“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可是我们太吵闹,扰着你了?”
魏大娘看了看锅里烧涨的水,又看了看魏来手里的药,却是摆了摆手道:“没事儿,年纪大了觉不多,这醒都醒了,要睡着也不容易。你把药给我把,我熬好了再给阿芷送去。”
“娘,这里有我,有习秋,你就别操心了。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儿回屋去休息吧。”魏来心里正愧疚呢,自然不能让自家老娘再跟着熬夜操劳,随手将手里提着的药包放在一旁,便推着魏大娘回屋休息去了。
等把魏大娘送回了房间,看着魏大娘屋里的灯火熄灭,魏来这才再次回到了厨房。一抬眼,却发现自己之前放在桌上的药包不见了,环顾一周才知道是习秋拿去了——小丫头不知从哪儿翻出了熬药的砂锅,这会儿清洗了正往里面倒药材呢,看样子是打算熬药了。
见着习秋不像不会,魏来便也没再管熬药的事,和习秋吩咐了两句便又跑去看何芷了。
折腾了半夜,何小姐仍旧昏昏沉沉的睡着,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微微皱起的眉头也一直不曾松开,明明白白的诉说着她此刻的不适。
魏大娘和习秋之前应该已经喂过热水了,这会儿何芷的嘴唇倒不再像之前那般干得起皮。不过发热的状况却似乎告一段落了,这会儿她的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不正常的潮红了,反倒有些苍白,额上还浸出了不少虚汗,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虚弱的气息。
何芷额上的毛巾早被习秋拿下来了,就和装着冷水的水盆一起放在床边。
魏来站在床边看了几眼,弯下身来伸手去探何芷的额头。片刻之后收回手,发现何芷身上的温度果然是降下来了,只是这一摸却是沾了一手的虚汗。
想起厨房里魏大娘刚烧好的那一锅热水,魏来端着水盆就跑去厨房换了盆热水来,之后拧了毛巾就开始帮何芷擦汗。
额头,脸颊,脖颈,手心,魏来拿着温热的毛巾一一擦拭过,末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的掀开了何芷身上盖着的厚棉被。
何芷本是就寝之后才发病的,棉被之下自然只穿着白色的中衣。虽然一件中衣也足够将何小姐的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见半分,但魏来看着还是免不了红了脸。
趁人之危自然不可能,魏来微红着脸别开了眼,然后伸手摸了摸何芷身上的衣服,入手果然一片微潮——何小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虚汗浸湿了一半。
风寒虽不是什么大病,但染上之后的滋味也不会好受。何小姐刚发过热,这会儿温度退下来又开始冒虚汗,大约等不了多久就又该发冷了。若是还穿着这半湿的衣衫,到时候恐怕更不好受,说不定受了凉病情还得加重……
魏来重新替何芷将被子盖好,然后盯着她略显憔悴的脸看了片刻,便端起已经有些凉的水又去了厨房——换衣服这种事她自然不好插手,不说何小姐醒来知道后会有什么后果,她自己也会觉得很尴尬,所以最后便留在厨房看着药,换了习秋去屋里给何芷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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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梦魇,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
何芷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头顶有些陈旧的帐子,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让她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然后意识慢慢回笼,想起了这是在魏来家,却又觉得脑袋里一阵昏沉发涨,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就好像多年前生病时一样。
想起昨日随魏来上山,虽然对方已经很体贴的档去了大半山风,但她的体质比不上魏来,大抵还是着凉了吧。
多年不曾生病的何芷有些无奈,想要支撑着身子做起来却又觉得浑身乏力。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放弃了,只是嗓子里却是火烧火燎的感觉,让她想要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习秋……”何芷开口时从发现自己的嗓子黯哑到了什么程度,那低哑的嗓音让她自己都觉得难听,于是叫过这一声之后她皱了皱眉便不再开口。只是这一声音量却是太小,何芷自己都怀疑同屋的习秋能否听见。
只是这声低呼还是有人听见了,因为下一刻就有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下去。
嗓子里依旧有种干裂般的疼痛,但一杯温水下肚之后,却也缓解了不少。何芷就着对方的手将一整杯水都喝完了,末了一抬头从发现,喂她喝水的并不是她以为的习秋,而是应该住在隔壁屋里的魏来。
想起自己目前刚睡醒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何小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魏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魏来闻言倒没什么反应,眼底的疲色和担忧都隐藏得干干净净。她随手将空了的茶杯放到一旁,又帮何芷把掀开了少许的被子重新掖好,这才回道:“你昨日受了凉,半夜的时候发热了。如今可感觉好些了?灶上还煮着粥,可想用些?”
何芷愣愣的看着今日似乎格外温柔的魏来,花了些时间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病中的人似乎总会不由自主的变得脆弱,想到魏来昨晚可能为自己忙碌了一宿,何芷的心中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见着何芷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半晌没有回答,魏来等了一阵之后便自顾自的交代一声去了厨房拿粥——何小姐今日生病醒得也实在不算早,这会儿早饭的点儿都过了,再加上她昨晚便没有用多少饭菜,此时自然是该饿了的。
病后身体不适食欲不振的何小姐其实并没有感觉到饿,在魏来离开之后,她便转了目光打算找习秋问问昨晚的事儿。可惜这时候习秋并不在房间里,魏来一走这屋里除了她便没旁人了,只是她这一看,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放着的白色中衣上。
何小姐的视力不错,即使隔着一两仗的距离仍旧隐约的看见了那中衣衣领上绣着的暗纹……所以,那中衣其实是她的?可是她的中衣为什么会这样大大咧咧的放在外面啊?
何芷盯着那中衣愣了一下,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她下意识的掀开了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白色的中衣几乎没什么特别,但何芷依然通过衣领上零星绣着的暗纹发现自己身上这件果然是被换过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这衣服是谁给换的?!
理智上,何芷相信魏来并不是个莽撞不知礼的人,换衣服这种事她不可能自己来做,应该是叫了习秋来帮自己换的衣服。但奈何今日一早她连习秋的影子都没看见,便只看见了魏来一个人在屋里守着她醒来,然后照顾她……
所以说,习秋那小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她不会不靠谱得消失了一夜,将自家完全交给了魏来照顾吧?!那换衣服的事儿到底……说到底,魏来其实也是女人,或许在她心中帮同为女子的何芷换衣服,并不算悖理唐突呢?
只是这样想想,何芷就觉得自己简直无法面对魏来。然而魏来回来得很快,她不仅带了热乎乎香喷喷的白米粥回来,顺便还端了一盆热水回来,显然是打算给何芷梳洗的。
何芷看着魏来一手端粥,一手端水盆的进门,却还是下意识的往魏来身后看了看,似乎是希望看见习秋能跟着过来。然而今早天明时,有些撑不住的小丫头就被早起的魏大娘赶回她屋里睡觉去了,所以这会儿何小姐也只能失望了。
“瑾睿,稍事洗漱一下就用饭吧。今日你身体不适,这天气又冷,实在不适合下床走动。”魏来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等到一句话说完,已是将漱口的水都递到了何芷的嘴边。
何芷抬头默默地看了魏来一眼,对方的眼中坦坦荡荡,她看不出丝毫的尴尬或者不妥。于是何芷明白,那衣服无论是谁换的,都已经没有了追究的必要,因为无论事实如何,魏来总不会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简单的漱了口,何芷刚放下水杯,魏来便已经将一张拧干的温热毛巾递了过来。
何芷眨了眨眼睛,接过来擦了擦脸,心头却并不如表面那般的平静。
身为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何小姐自幼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不是说说而已。不提生病之后的事,就是平日府里的丫鬟也是将她照顾得妥妥帖帖,递个漱口水拧个毛巾根本不算什么。
可当这些让人习以为常的事,换了个人来做,那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何芷突然觉得,魏来其实是在尽己所能的宠她,哪怕她自己可能并没有特意如此想过。
“这粥还有些烫,瑾睿你吃的时候小心些。”眼见着何芷洗漱完了,魏来立马接过毛巾放进水盆,扭头又将一碗热粥递了过来,末了也不忘叮嘱两句。
何芷却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魏来。
魏来端着粥等了片刻,见着何芷还是没有要接是意思,于是想了想道:“是病了没力气吗?要不,我喂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