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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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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澈不是来找易先生的。

    静悄悄地上了三楼,苏澈在楼梯顶端的分叉口上,静静地拐向了与易先生卧室相反的方向,这个方向的尽头,有一间不是很大的书室,苏澈在今晚吃饭之前,还进去过一趟的,现在苏澈放轻了脚步,不惊扰任何人地来到了这间书室的门口,轻轻地扭动了门把,苏澈再一次地进来了这个地方。

    房间里一片黑暗,苏澈这回没有开灯,刻意地保持了这种黑暗。

    房门给他轻轻地带上了,轻微地“咔嚓”一声,

    空气里是一种很熟悉的、书卷的味道,房间里很黑,苏澈一点一点地适应了这种黑暗,他看着这晦暗不明又似曾相识的一切,也看见月光透过窗户,很轻柔地撒了进来,外头有知了在吱吱地叫,房间里倒像是更安静了。

    苏澈的内心十分平静,他在这熟悉的书卷味儿中张了张口,想要叫出一个名字,然而并没有真正叫出口,因为这样做,是有点可笑。

    但是第二次,他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他声音不大地叫了一声:“崔长安。”

    房间里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就只安安静静的,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不过不要紧,也许他来这里,就只是想跟他自己说说话,也许就算崔长安本人真的出现了,这些话他也不见得会说出来。

    于是苏澈在这个分外安静的房间里,又静静地叫了一声:“崔长安。”

    房间里很安静,苏澈在这种寂静中又细细地想了想这个名字。

    长安,长安,崔长安。

    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一届又一届的同学,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长安”这个名字是取自大唐的首都长安城,只有他知道,“长安”这两个字取的是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意思。

    崔长安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头疼脑热打针吃药,也正是这个原因,崔长安虽然比他早一年出生,却和他同一届入学,苏澈有时候会想,如果崔长安小时候就健健康康的,那之后的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有?

    这样的问题,其实并没有意义。

    只是苏澈又忍不住会想,要是真的没有同一届入学,要是真的没有一起上下学一起做作业一起吃喝玩乐兼成长的这么些年,要是这一切都不存在,那他的过去里还剩下些什么呢?

    那他过去的人生里不就太空虚了吗?

    苏澈又想了一想,想到最后还是觉得虽然崔长安这个人半道上从他身边走开了,但是要是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这却是没法想象的。

    苏澈一个人呆在这个万籁俱寂的书室里,又静静地叫了一声:“崔长安。”

    ……

    “崔长安,你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外面有什么在啾啾地叫,叫出一种万籁俱寂的感觉,苏澈在这份万籁俱寂中很安静地说话。

    ……

    “崔长安,你知不知道你他妈的太伤我心了。”

    ……

    “崔长安,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

    “崔长安,我走了。”

    ……

    寂寂的环境中,苏澈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跟别人说话,等想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一个人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地扭开门把,出来了。

    房门带上,轻微的“咔嚓”一声,好像关在苏澈的心头上。

    走廊里也是一样的安静,苏澈静静地吐出一口气来,年轻的背脊轻轻地帖在关上的房门上,就这么静静地靠了一会儿。

    有些难过,也有些平静和轻松,像是告别了自己的一个时代。

    等苏澈整理好自己,便又放轻脚步,静悄悄地原路返回,走到楼梯那的时候,苏澈想起什么,往易先生的卧室那边看了一眼。

    他想起了那声“晚安”。

    于是苏澈也在心里安安静静地说了一声,晚安,易先生。

    安安静静地回到房间,苏澈发现屋里有人来过了,房间里多出来一杯橙汁,这个客房是个小套房,在卧室外头还有一个接待用的小客厅,这杯橙汁就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下面垫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托盘。

    苏澈就想,难道是易先生让人送来哒?

    端起橙汁,苏澈就喝了一口。

    下一秒,苏澈差点没喷出来,火速冲进浴室,漱口漱口拼命漱口,我勒个擦!这特么地是橙汁吗!这特么地海水还没这么咸呢!

    谁!是谁!是谁这么作弄我!

    答案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没有第二个人。

    霎时间,什么多愁善感啊难过轻松啊的通通被秒杀了,苏澈一脸“==”地在想,这个小鬼头!!!

    小鬼头也许是摸出了规律,晓得他第二天一大早的就要坐车离开,来不及跟他爹告状,才这么有恃无恐,第二天一大早坐着刘师傅的车子,风驰电掣地往片场赶的时候,苏澈如斯想==

    进了片场,大家过完节回来,都有点蔫蔫的,放完假回来头一天嘛,最让人提不起精神了,大家都懂哒。

    路过的时候,苏澈听见场务在骂他徒弟,他徒弟是个女孩子,眼睛里转着眼泪儿地在挨骂,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事被骂,还是场务心情不好,为骂而骂,总之小姑娘是看着让人怪可怜一把的。

    邬鑫和小美都准时到了,小美因为前几天做错事挨了说,这两天要安静得多,都不太敢跟苏澈说话,再加上邬鑫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于是苏澈身边一下子多了两个闷葫芦==

    拍拍手,把两个助理叫到跟前儿,苏澈跟他们两个说:“好啦,现在节也过了,假也放了,都收收心,打起精神,好好工作,尤其是你啊小美,比邬鑫多放了一天假,精神着点,好好工作造吗。”

    小美连连点头,心里有点高兴,她本来挺担心苏澈会炒掉她再换个助理,可是现在苏澈这样和颜悦色地同她说话,又让她好好工作,大概是不会炒掉她了,当下心里安定不少,脸上也见着了笑模样。

    苏澈看在眼里只笑一笑,心说只要你以后长点记性,踏踏实实工作,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我跟你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啊。

    接下来几天照旧是忙忙碌碌,等戏拍戏+对戏,跟蒋小雨对戏跟女二号对戏跟其他角色对戏,只要双方的时间都排得开,呃,安大明星那边么,对戏神马的就不要想了,想了也白想。

    不过越往后拍,苏澈跟安辰之间的对手戏也就越多,男一男二嘛,两个人同时出现争一个女孩子神马的,小天使们都表示这种戏码最有爱了。

    不过苏澈倒是发现,整个剧组中,安辰的演技还真是最好的,论名气,蒋小雨也许跟他不想上下,不过蒋小雨是属于蹿红,论演技,还是不如安辰。

    跟安辰拍对手戏的时候,也最容易入戏。

    “——卡!”杨导喊了一声,一条过了。

    苏澈放松下来,小美忙上来给他补妆,安辰的助理们也一拥而上,补妆的补妆,递水的递水,两个人之间呢,就隔着这么一点点的距离,然后一个不小心,目光就在半空中接触了那么一下,这一下不要紧,安大明星的脸色紧跟着就是一变,翻了个大白眼不说,那脸上表情的,那叫一个厌恶,活跟看见了一个死苍蝇似的==

    苏澈有时候也真是不明白,在易先生这一点上,他怎么就把安大明星给得罪成这幅德行了,唉,无语无语的。

    苏澈有时候会想,不知道易皇帝有没有问过安贵妃,关于跟苏爱妃相处得怎么样什么的,以及安贵妃又是怎么回答的,说起来,还真有点小好奇。

    蒋小雨是下一场的戏,在一旁什么都看到了,等苏澈从场上一下来,蒋小雨就轻轻松松地走到他跟前儿,小小声地跟他说:“什么脾气嘛!我也可讨厌他了。”说着吐吐舌头。

    又小声道:“下一场我还得跟他拍呢,走啦。”

    第二天有一场三个人的戏,从场上一下来,蒋小雨问安辰:“安老师,等一下你有没有时间,明天的戏,我们先对一下好不好?”

    安辰对着蒋小雨脸色还是不错的,说“可以”。

    苏澈接过邬鑫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忽然和蒋小雨的目光在半空中遇上,蒋小雨对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苏澈对她笑一笑。

    这个蒋小雨,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在他面前会高高兴兴地说安辰的坏话,可是跟安辰呢,关系又很不错,整个剧组里你不会听到人说她的坏话,这份手腕和本事,在娱乐圈这种地方,硬是要得。

    一天邬鑫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一回来,黑眼睛里藏着话似的就瞅了苏澈一眼,苏澈看见了,就问他:“有事啊?”

    邬鑫说:“也没什么。”

    苏澈:==

    闷葫芦,就是这么麻烦!

    “说!”一个字,就是这么霸气侧漏!

    邬鑫这才说了:“真的没什么,就是我刚才上厕所,听见杨导跟副导演在外头说话,杨导说你和安辰这样也挺好的,说拍戏的时候,你们俩之间有一种‘张力’。”

    所谓张力嘛,苏澈现在拍戏拍多了,也大概明白张力这东西就大概类似于一种屏幕上的紧张感,基本上,这种紧张感在哪里,焦点就在哪里,观众的注意力就在哪里。

    苏澈心说怪不得呢,一面让我跟安大明星好好相处,一面安大明星对我那死德性的,导演又俩眼儿一闭全当看不见了,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呢。

    我对不起你导演,我还以为你是欺软怕硬呢。

    不过说真的,安大明星对他好不好的是一回事,在演技上,他可得向人家学习。

    安大老师get√

    这天晚上苏澈收了工,就坐上刘师傅的车子,应召奔往别墅找金主大人去了,这天他的戏份相对少一些,排得又不靠后,收工应该会比较早,体贴的金主大人在询问过他之后,就把相会的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不过所谓收工早,那只是相对滴,等车子嗖嗖地到了别墅,天也早就黑了,看看时间,近八点了。

    见了面,易先生就问他:“吃过饭了没有?”

    苏澈答曰:“吃过啦。”

    他是真的吃过了,从片场出来就顺手买了两个汉堡包,坐车子过来的时候就把俩汉堡解决了,都这个钟点了,他想,易先生肯定也已经吃过了。

    苏澈心说你叫我过来又不是专门来管我吃饭的,大家早点这样那样,也好早点睡觉啊!

    易先生听了,就让上点心。

    苏澈可喜欢这里香喷喷的点心,坐下来笑眯眯地等着。

    就是一上了点心,家里唯一的小朋友闻着味儿地就过来了,苏澈一看见这个小鬼头,就眯着眼儿地笑了。

    易先生见他笑得奇怪,就问他:“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