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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赶着当天晚上的火车返回了北京。
尚星方面在两天后来了电话,要他第二天来公司签约。
苏澈准时准点地到了。
面试官要了苏澈的身份证去复印,又把一式两份的合同递给他。
苏澈接过来,粗粗地一目测……我擦这一份合同少说也有七八页啊!
苏澈晓得像他这种除了一张脸什么也没有的三无新人,尚星会给他签的合同肯定是一堆不容置喙的霸王条款,商讨余地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因此对着这密密麻麻的一大坨条款,苏澈也就大幅度地跳跃着溜了一眼。
甲方尚星娱乐经纪公司,乙方苏澈。
“3.5甲方有给乙方安排绯闻造势之权利,乙方必须全力配合甲方安排,如有违约blablablablabla”
“6.8乙方一切切身事物(包括但不限于更换助理、搬家、换代步工具、换电话号码等)都需及时向甲方报备,如因违背该条约而造成甲方损失,则blablablablabla”
……
“17.2乙方不得私自恋爱或传出恋爱绯闻,然为配合影视宣传或公司需要,甲方有给乙方安排恋情之权利,乙方不得有异议。”
苏澈:“…………”
苏澈呼啦呼啦地掀到最后一页。
“最终款在以上所有约定条例中,甲方享有一切最终解释权。”
苏澈:“………………”
尼玛都霸王成这样了,您老身为甲方难道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面试官十分淡定地递过来一支签字笔,苏澈同样淡定地接了过来,大笔一挥,在右下乙方处属上了自己的大名。
哦,对了,签完苏澈忽然想起来:“面试官大人,我这是签的几年啊?”
面试官瞥他一眼,十分淡定地把合同翻回到第一页,又十分淡定地在那一大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间的某一处点了点,苏澈定睛一看,我擦整整十年啊!
苏澈忽然有种签了卖身契的赶脚。
经纪人已经给苏澈安排好,面试官马上就给苏澈引见了。
在这短短的间隙里,苏澈的心情已经迅速地恢复了过来,他是这么想的——签的时间越长表明尚星越愿意给他长期发展啊,这不是好事一桩嘛!哈哈哈。
这么一想,再见到经纪人的时候,苏澈已经又是笑眯眯的了。
经纪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瘦瘦高高,皮肤白白的,穿得很潮很紧身,面试官一带着苏澈过来,经纪人一边眉毛一挑,脸上就笑了,话说苏澈忽然有种直觉,这个经纪人可能是个,gay,至于说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都说了是直觉了==
双方一碰面,经纪人没等面试官大人开口,直觉越过去笑着问他:“苏澈是吧?”
苏澈笑眯眯地正要点头,经纪人又自顾自地跟面试官大人说了:“好啦,陈经理,这里就留给我们两个愉快地交谈吧,您去忙您的吧。”
面试官大人也是大忙人一个,他这边一走,经纪人又很快地跟他说:“好啦,碍事的走啦,咱俩现在什么话都可以说啦,”狭长的眉眼往苏澈身上一打量,经纪人点着头地笑道,“长得不赖,条件不错,就是咱俩顺号。”
苏澈:(⊙o⊙)
“哈哈,”经纪人拍着手地笑,“被我诈出来了吧!唉,现在的小孩儿,太好骗!”
苏澈:==
经纪人太奸诈!
经纪人很愉快地说:“以后小心着点,别别人一说你就信,这种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事儿!但是不能给第三个人知道咯,更不能给人抓着把柄,不然等你红了,这种事一准儿给你捅到媒体那去,到时候你就直接不用混了!”
苏澈:==
“好啦,以后我就是你经纪人啦——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姓什么?我姓花,你可以叫我花哥,以后你的事儿就归我负责啦,”经纪人巴拉巴拉的,“你经纪人我可是很厉害的,以后你在公司混熟了就知道啦!公司看好你,才让我来带你,你造吗!”
说话间给了他一个“造不造?”的小眼神。
苏澈继续无语凝噎,就算您真的很厉害,您这样不谦虚真的好吗!
“好啦,现在你也认识我啦,我也认识你啦,咱俩已经互相认识啦,现在我们来熟悉一下,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需要跟我报备的?男朋友?家里人?隐疾?体臭?”
苏澈感觉体臭神马的,也是醉了。
速度思考了一下,苏澈决定坦白:“我爸在监狱里服刑——经济犯。”
“——哦?”花哥挺意外,很快问,“那还要服刑多久呀?”
苏澈表现得很镇定:“二十年。”
二十年,那就是严重的经济犯了。
花哥有些诧异地挑高了一边细长的眉毛,又仔细地看了苏澈,苏澈平静地迎接了这种打量,要是这个人流露出类似怜悯的,又或者是轻蔑的表情神态,那他也已经很习惯了,但花哥只是诧异地看他一眼,又玩着手指上的银色戒指指点他:“这种事情不要跟其他人说,要是哪天让媒体知道了,就有得你好瞧了——造吗!”
苏澈马上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这种道理他懂啊。
办公室里的固话响了,花哥一个小眼神示意他稍等,一边把电话接了起来:“啊老板……啊?他在啊……现在?”
花哥狐疑的目光很快落到了苏澈身上。
苏澈听不到电话里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得里面是个男音,话说得很简短,而花哥耳朵紧贴话筒,瞅过来的眼神十分之古怪,苏澈心里猜测之余也忍不住地狐疑起来——什么幺蛾子?
电话很快挂上,花哥瞪大了俩眼儿地问他:“你认识老板?!”
苏澈当然不认识什么老板,然而老板大人却在电话里指名要见苏澈,要苏澈现在就去顶层办公室见他。
这一切当然十分之蹊跷,苏澈在乘电梯去顶层的时候,整个人还在莫名其妙中。
一起上来的花哥表情里也是说不出的狐疑和古怪。
顶层非常的安静,大理石的走道上只有他和花哥两个人哒哒的脚步声,花哥在狐疑中忽然顿下脚步,又倏忽侧过身来,以一种别样的目光,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地打量了苏澈。
苏澈本来是完全的没有概念,但是此时此刻,也好像忽然触摸到一点什么。
“你不要乱想!”花哥忽然跟炸了毛似的,压低着声音冲着他,“搞不好只是老板一时弄错、叫错了人而已!别乱想些有的没的,老板那样的人——公司上上下下多少可爱的小零,你一初来乍到的,老板能看上你?大白天的别乱发梦!”
苏澈:“………………”
顶层办公室的外面是两扇清清亮亮的磨砂玻璃门,融融的微光从里头透出来,只是站在外面,也有种窗明几净的感觉。
花哥又整了整他那本来就很平整的枚红色紧身小西服,这才伸手敲了门。
“请进……啊,花经理你先等一下,让苏澈一个人进来就可以了。”
那是一个礼貌的男性嗓音,听起来也并不苍老。
苏澈已经从花哥那一顿炸毛似的噼里啪啦中捕捉到了一点什么,所以也料想那不会是一个脑满肠肥的糟老头子。
但苏澈还是意外了一下。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副轮椅。
紧随而来的是一对黑漆漆的眼睛,很有力量的一双眼睛,看上去黑压压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有很是修长的一双长腿——但是被禁锢在一副轮椅上。
脸上没大血色,一簇黑黑的短发从他那苍白的额头上垂落下来,苏澈感觉到了男人那病态的、甚至是阴霾的英俊。
“你叫苏澈?”男人开了口。
“——是。”
男人露出一个类似于温和的笑容,他伸过手来,对苏澈招了招。
那是一只苍白而瘦削的手。
苏澈安静地走过去。
“矮下来一点,”男人又说。
苏澈在男人面前矮下身子。
现在男人可以垂下一点目光来看苏澈了。
男人的手伸过来,些许暧\昧地抚上苏澈的侧脸。
这只手苍白而瘦削,苏澈抬起眼睛,注视着这只手的主人,也被这只手的主人很专注地注视着,那是黑压压的一双眼睛,镇定而有力量,修长的手指在脸上缓缓摩挲了一下,脸上有点热,然而又伴随着一点浸透人心的凉意。
但是这里头的热度与力量,苏澈已经感觉到了。
一时没人说话,有种很安静的氛围,苏澈心道,“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句若是用在这里,大约会很恰当,只是不知道他那个酷爱古诗词的语文老师要知道了,会不会跳起来骂死他。
此时此刻,苏澈唯一奇怪的是,眼下他心里竟然能这样平静,而所谓潜规则,也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男人对上苏澈的视线,波澜不兴地笑了一下,他慢慢地说: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