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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舒瑶还是如上辈子嫁给他了……
周允钰低头蹭了蹭舒瑶的额头,确定了这种存在感,他思绪再次开拓,多了这样一个角度再去看陈氏入京以来的所有行为,他便能知道,陈氏本就打算让舒瑶进宫的,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庆幸。
周允钰也不知是思量到了什么时辰才睡去,第二天依旧自己出了寝殿,回龙章宫洗漱之后才去上朝,下朝之后,就从陶义那里得知舒瑶已经在寿安宫,他换了一身衣服,就往寿安宫去了。
舒瑶特地到寿安宫里蹭早膳吃,但其实萧太后早就吃过了,不过还是体会舒瑶的心意,又陪着吃了点,说说笑笑,仿若感情极好的母女一般。
“启禀娘娘,陛下来了……”桂姑姑进来禀报之后,没多久就见一身常服的周允钰走了进来,一身黑色玄衣,没有龙袍那般威赫逼人,却称得他更加冷肃了些。
“儿臣给母后请安,”周允钰行礼,神情淡淡,但还算温和。
“皇帝来了,”萧太后应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母子二人在这一刻神情还真是相似到了极致。
“您来了,母后这里的点心可好吃了,我们带一点路上吃吧,”舒瑶在周允钰行礼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但可见的屋内的气氛就冷淡了下来。
她斟酌了一下,就没有再对周允钰行礼了,若是她还如此,这个宫殿里就真的只是皇帝,太后和皇后了,但其实他们除了这些,还是极近亲的人,不是吗?
“好,”周允钰点了点头,他觉得舒瑶这辈子最让他心动的,应该就是她从那日认可他之后,就真的在努力接纳他,行礼,他是习惯,但舒瑶要做到不行礼,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嗯,”舒瑶点头,然后看向了萧太后,“那就要麻烦母后了……”
“嗯,”萧太后应了一句,桂姑姑立马就从里面提出一个食盒出来,将桌子上摆着的那些点心全放到里面去。
“母后,儿臣带着瑶儿回去,”周允钰的声音又比之前要舒缓许多。
“带上人,注意安全,”萧太后想了想还是给他们叮嘱了一句,而后又摸了摸舒瑶的脸,见她一脸的高兴,还是笑了笑道,“去吧……”
舒瑶今日过来萧太后请安,就也只穿着常服,故而也不用回凤翎宫换衣服,他们上了御撵,而后又换了马车,身边除了两个侍卫,只带上了陶义和依依。
“段之澜昨儿送信来说,今日离京,我们去送他,”之前也和他说是初十这天。
周允钰抱着舒瑶,轻声说着,他昨日只说了送人,却没说是送谁,但也不难猜出,不过看舒瑶竖着耳朵倾听马车外的动静,并未怎么惊讶在意他的话。
他恍然有些明白舒瑶平日里看似迷糊,其实最知自己的底线,与他的谈话从未涉及到前朝大事过,更鲜少去探究和琢磨他们的话,也包括陈氏的,这才是她的可爱特别之处,能让人放心地宠着。
但周允钰对舒瑶的信任却超过身边的任何人,并不介意与她说起这些,甚至引着舒瑶去思考。
“当年,也是我送他离京的,那一年京城里很乱,他远在西南的父王宠爱妾室,甚至动过改立世子的念头,他想要回去争一争,我能做的也只是送他走了,”
周允钰说着,眼前有些迷离,其实那一年,远比他知道的复杂得多,血腥得多,看得见的是皇权更迭,看不到的是无数人命,无数纷争,而后不到半年,他就遭遇和段之澜类似的情况,但那一次他离京,却无人相送。
东南京郊的十里亭,马车停靠,周允钰下了马车,果然在十里亭上看到了段之澜,他看他从马车里出来,脸上就露出了轻笑,绝美的脸在阳光下,似乎会发光……他神情流转中的那淡淡的扭曲感,已经淡去了许多,看来他心中的心结已经解去不少了。
“我就知道三哥你要来送我……”段之澜说着,拍了怕周允钰的肩膀,他这一生都是磨难,除了言昭和云氏,周允钰是第三个对他伸手的人,这份少年情谊,他也一直感怀于心。
“嗯,”周允钰只淡淡应了一句,天下未定,他也不能留着段之澜在京城,他需要他,西南也需要他看着。
“只要我活一日,西凉和番族就别想进犯大虞!”段之澜看着周允钰的眼睛,给他如此保证道,他没有心怀天下的胸襟,但这天下是周允钰和舒瑶的,他就愿意为此立下承诺。
周允钰闻言却皱了皱眉,“我不会让你坚持太久,最迟两年时间,我就会解决西北戎狄,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并肩作战,平定西番,而后你就过你想过的生活。”荣华富贵,或者游历江湖,一些随他,只要他给得起。
“我若是不想死,还没人能让我死,”段之澜说着,再次笑了笑,从他这次到京城,周允钰怎么老觉得他会出事的样子呢,不过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他也不讨厌。
不过男儿道别,也没有那么多扭扭捏捏,相互道了一声珍重,段之澜一跃就骑上他的马,他带来京城的府兵已经先行一里等他了,但周允钰却再次叫住了他,
“对了,西梁国,你要小心一个叫做钟赫的人,此人善诡道奇谋,极其阴狠,特征是常年铁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周允钰说的很认真,他上辈子在这人手中没少吃亏,但他擅长的是阴谋诡计,杀一个人,可以成事,遇上千军万马就不行了,但现在两军还没打起来,就是他们要提防他阴谋诡计的时候了。
按理来说,他不大可能这个时候就对段之澜出手,但已经出了他这个意外,蒋舒玥这个意外,世情已经不能按照上辈子来推测了。
“钟赫……谢三哥,我会注意的,”段之澜对周允钰点了点头,御马离去。看来他也要多努力,不让就真被周允钰甩下太多了。
舒瑶一直乖乖在马车里待着,她看周允钰说起段之澜的神情,就知道他们的交情,其实很不错,根本没有外人猜测的水火不容,更没想到的是,当年还是他送段之澜离开的。
“瑶儿下来……”舒瑶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的帘子就被周允钰掀开了,他对她伸出了手。
舒瑶点头,还没等她抓住周允钰的手,周允钰就饶过她的手,将她整个抱了下来,“骑过马吗?”
舒瑶想了想点了点头,她二哥曾经牵着骑着小母马的她,在小院子里绕过几圈儿,也是算的吧。
舒瑶今日是一身淡蓝色的襦裙,虽是妇人的发髻,但依旧清新如未出阁的少女,而周允钰在不穿龙袍的时候,都是一身黑衣,从不穿其他颜色,此时也不例外,一清新一深沉,却也有一种特别的和谐。
他抱着舒瑶跃到了一侍卫原骑着的马上,然后御马跑了起来。
速度不算快,她尝试过的和这根本没法比,周允钰低头看舒瑶没有不适,也就不再刻意控制马匹的速度,陶义和另外一个侍卫也骑马跟在他们的身后,马车却是留在了十里亭边,依依和另一个侍卫看着。
他也不是带着舒瑶乱跑,成亲以来,他就一直想带舒瑶去那里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跑了大致有半个时辰,周允钰才停了下来,他们绕过了小树林,还淌过一条小溪流,才到的眼前这小土坡。
六月时节,漫山遍野都是野草野花,比不得御花园里的精致,却有它们不会有的开阔和自然。
周允钰没有回答舒瑶,而是先下了马儿,然后才又抱她下来。
“带你来看两个人,我想她们也会愿意看到我们的,”说着周允钰拂去落舒瑶头发上的落叶,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小土坡上走去。
舒瑶看了看四周,并未有任何人烟,更无任何屋舍,她想不出为何会有人需要再这里相见,但她还是没有多问,随着周允钰往上走去。
翻过这个小土坡,还连着另一个小坡,但那上面已经依稀可以看到两个相连的墓碑,舒瑶的眸光闪了闪,她大致已经猜到周允钰带她来看的是谁了?
蒋家这一脉在京城最往上也就是老太爷,京城里自然无蒋家的墓园,但她一直以为会为她母亲建一个墓园,又或者会将她送往青州,绝无想到会是这样的荒山野岭。
而她那父亲再无情也不至于如此亏待她的母亲,那……应该就是母亲她自己的遗愿了……
舒瑶不自觉就握紧了周允钰的手,她有些紧张,她不是没有祭拜过云氏,但每次都只对着牌位磕头,这墓地……她还是第一次来。
虽然是在荒山野岭,但两个相依的墓地却被打理得很好,并不见荒芜,甚至两个墓碑前还有两束极为新鲜的花束,显然在今日就有人来看过她们了。
舒瑶缓缓跪在了云氏的墓碑前,认真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抬起头,跪坐了下来,伤心还是有的,但并不浓烈,逝者已矣,她知道她母亲不会想看到她难过的,
“母亲,还有小姑姑,我是舒瑶,我长大了,我和陛下一起来看你们了,”舒瑶说着,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她抬脸看了看周允钰,“我和陛下成亲了,我们会好好地过,希望母亲能在天上继续看着我们,也希望母亲能在天生过得好。”
说完这些,舒瑶又磕了三个头,而后才伸出手,摸了摸在阳光下,也没多少温度的墓碑,轻轻地道,“瑶儿其实一直都很想念母亲……”
周允钰也却也在这时跪了下来,他认真地在云氏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头,缓缓才道,“云姨,我知道你也想看看舒瑶,今天特意带她过来,我会好好照顾她,此生绝不负她。”
说着他才扶着舒瑶一起站起来,舒瑶眼眶有些红红的,却还是没有哭,她的手又在墓碑上摸了摸,似乎这样就能感觉到云氏的温度了。
舒瑶又走到言昭的墓碑前,磕了一个头,然后才道,“祖母她也很想念小姑姑,希望小姑姑和母亲能在天上保佑祖母身体健康,无灾无病。”
而后,一直在远处站着的陶义和另一个侍卫,将他们随行一直带着的盒子带了过来,里面是周允钰让陶义准备的一些简单的祭奠用品。
夏日中午的太阳特别毒辣,没多久,周允钰就拉着舒瑶往回走,到马匹前,他才放开舒瑶,整理马鞍,还为等他抱舒瑶上马,就见她回头看向了墓碑,而后才又转回来。
“您见过我母亲吗?”
舒瑶主动握住了周允钰的手,并牢牢牵住,抬头问着他。
“嗯,见过,很美丽很温柔,”
周允钰低声给舒瑶回答,这还是舒瑶第一次这么主动,虽然他并未有就此打动舒瑶的想法,但对于这样的意外之喜,也欣然接受。
舒瑶笑了笑,又忍不住握紧周允钰的手,而后轻轻地道,“谢谢你带我来,真的,谢谢你……”此行,是舒瑶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笑中带泪,全然感动,全然感谢,让周允钰觉得为她做任何事情都值得,“我们自己不需要说这些,以后每年清明,我都带你过来看她们。”
“嗯,”舒瑶点头,一眨眼睛,滚下那颗晶莹的泪水,对于未来,她已然充满了期待,对于京城,似乎也不再是那么陌生了。
这里是她母亲一生所在的地方,也是周允钰成长的地方,现在也成为了她的归宿了。
他们骑上马从小土坡下来,又到了小溪边,正要淌过,却见周允钰突然勒住前行的马儿,他鼻翼动了动,血腥味儿,目光微凝,就见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里多一层淡淡的血沫儿……
周允钰策马后退出溪边,抱着舒瑶一跃落地,舒瑶依旧牢牢地被他拥在怀里,他手势一比,隐藏在他四周的暗卫全部围了过来,将他们完全护在了中心。
舒瑶瞪圆眼睛,看着仗势,她立马闭紧嘴巴,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随周允钰带她行动,她武力全无,却绝不能拖后腿。
暗卫很有经验,很快就确定了淡淡血沫儿来来源,他们在小溪流的上游地方发现一具浮尸,“刚死不到半个时辰……”
“尸体是西南王府的人……”西南的人身上都会一些特别的印记,特别是段王府的标致,十分好认。
不用说,周允钰也猜出是段之澜回程遇到刺杀的人,而且看样子还来势汹汹,段之澜带来的府兵以一当十,全是好手的啊。
这堂堂西南王还没出京城多远,就遇难死去,说段之澜的死和他没关系,都没人相信,再接下去就该是西南反了,名头就是为他们的西南王报仇了。
而段之澜离开的消息知道的人绝对不多,看样子还是段之澜身边出了内鬼,这次行刺策划估计和他那些不省心的兄弟脱不开关系,但却还不是主谋,也是他先入为主,以为上辈子段之澜无恙归去,就以为这辈子还是如此。
这种惯性的思维,还真不好摆脱,周允钰凝眉思索,
“秦力和陶义想办法在京郊里找到方法回去报信,萧崎和萧桦跟着我,龙一你带他们过去支援,”周允钰根本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如何他都不能让段之澜死。
他们依言离去,前行的秦力带着陶义跑远之后,立马就放出信号弹,只要再附近看到的暗卫,都会立刻赶来,他们也算是给段之澜和周允钰引开一部分注意力。
“瑶儿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真正让周允钰觉得担心的还是他怀里的舒瑶,他绝没有想到,会让舒瑶牵连进来,否则他如何都不会带舒瑶今日出宫的。
“我没怕,”舒瑶的声音还算镇定,她此时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拖后腿,成为周允钰的弱点。
事实和周允钰猜测的没有多少出入,段之澜回程没超过半个时辰就连续遇到三批刺杀的人,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的人里还有细作,他们西南的信号弹全部坏了!
他想起了送行的周允钰,只能往回退走,护着他的五十府兵已经死去了大半,剩下绊住那些刺客,让他先行逃走,他早前就来这里看过言昭,对于这一代的地形还算熟悉,下意识就往这里来了,这才恰好和周允钰等人撞上了。
看着突然升空的信号弹,他就知道他赌对了,周允钰果然还没走啊。
他府兵以一挡十,那么周允钰的暗卫就以一挡二十了,而且他们最关键的是都有各自擅长之处,用得好,一挡百都有可能。
“往京城方向吗?”萧桦问着周允钰,他和萧崎全都拔出佩剑,护卫一侧,习武之人耳力极好,隐约,他们都听到不远处兵戈相交的声音了。
“不,往西北方向饶回去,”刺客谋划已久,料定了段之澜会想回京城搬救兵,这一路往东北京城方向回去,等于羊入虎口,若是他自己,他定然不惧,但他怀里还有舒瑶。
而在京城里的蒋书玦却是最先发觉不对的人,从段之澜入京,他就一直注意段之澜的行动,最先是有些敌意,但前日的谈话之后,敌意就没有了,多了云氏这段渊源,他们如何都不会成为敌人。
“你说什么?”蒋书玦在他的书房里踱步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观察段之澜的人,自然第一发现了他的行踪。
“为何匆匆在今日离开?”他沉吟着却不是在和禀报的人对话,而是独自思量,按照段之澜的性格,得知这些事情后,肯定会在京城多逗留一些时候,但他还是这么匆忙离去,最大可能是西南出了什么他必须要尽快回去的事情。
这么看完全没有问题,但他还是觉得这一行里,有大阴谋,特别是知道段之澜在西南的遭遇之后,他越发如此觉得,如果他是段之澜的敌人,也绝对不会想看他完好地回西南去,特别是段之澜曾经还那么大张旗鼓地寻找过去。
有人不想段之澜继续活着,还不仅仅是西南的人,在京城里可还有一群老顽固,他们是绝不容许太/祖皇帝有任何污点存在的,顺元皇帝的污点也是他教导不力。
“不行,就算只是猜测,我也得去看看……”蒋书玦没想再多思考,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白忙活一趟,他可不能在京城里出事,否则西南一定最先乱起来。
然蒋书玦如何也不会想到,周允钰和舒瑶也会牵连进去,否则他还真不能继续这么冷静思考下去了。
他让人给陈氏送信之后,就骑马去了他在京郊的庄子,那上面的护卫都是好手,有百来号人,蒋书玦脑筋转了转,还给他好久没聚的那些朋友,发出邀约,一同前往京郊狩猎。
他的人加上那些世家子弟的人,有这些人在,段之澜只要逃进他们狩猎的范围,如何都不会出事了。
周允钰带着舒瑶和两个暗卫往西北方向去,迎面就是一座乱石嶙峋的大山,周允钰一俯身蒋舒玥背了起来,这山裸、露、的石头太多,不容易隐蔽,他们继续饶过往山缝间的小峡谷走去。
但一路往这边退走的段之澜想法和周允钰也没差太多,隐约的路线也还是小峡谷,他肩膀上中了暗器,暗器上还有毒,已经有些眩晕了,幸好遇上周允钰的暗卫,暗卫身上自然是带着各种解药,吃了一粒,他才好受些。
但他从暗卫那里知道周允钰还把舒瑶带出来,他就也不淡定了,但两方已经失去了联系,他也猜不出周允钰带着舒瑶往哪里走的,但此时回京城的方向是绝对不能走的,他们必须要找一个突破口出来。
其实西北方向也未必妥当,那针对他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是他那几个草包兄弟,这背后肯定还有人,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逃命,活下来了,才能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