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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西北黑土丘陵再一次成了全大陆的焦点。
精灵的吟游诗人们蜂拥而至,把这块死而复生的土地当成了他们无上的灵感来源;失去领袖、正在艰难适应没有魔法的生活的海民们也千里迢迢赶了过来,向妖精们寻求炉火与机械的奥秘。
甚至每天都会有巨龙的翅膀滑过黑土丘陵的天空。
人类当然不会放过凑热闹的机会。
然而,当怀着各种心思的人来到西北时,却发现——
“唔,好重!”
“穿着蜥皮靴根本抬不起腿……该死的!”
“不,不能呼吸了……!!!”
岩丘的顶端,戴着鹿皮矿工帽的瑟罗非把佣兵们的状况观察了个够,比较满意地评论道:“瞧,呼吸困难,四肢沉重,这种症状大家都有。战力同等削弱,我们不吃亏。”
“这里的‘大家’单指人类——我估计是半血以上的人类。”蝎子更正道,“我可没看到精灵、海民和巨龙受到什么限制。”
“没关系,我们和他们打起来的机会不大。”瑟罗非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一本正经地整了整自己的帽子,“走吧。”
乔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发出了一声充满嫌弃意味的呻|吟:“拜托了,我的剑士姑娘,全世界都知道你打败了剑士公会的会长,被破格授予了剑士徽章——所以你能不能别把那玩意儿别在帽子正中间了?这个组合看上去丑乎乎的。”
瑟罗非·有执照·女剑士不怎么在意地耸肩:“哦?等全世界都知道的那一天再说吧。”
戴着同款旷工帽(被瑟罗非别上了角海豹形状的木质徽章)的黑发船长任由他们叽叽呱呱的拌嘴,像一个沉默而忠诚的骑士一样站在她的旁边。
……一边偷偷伸出手勾起了女剑士的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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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在黑土丘陵上行进了二十来天,期间,他们路过了几个小规模的妖精村落。
妖精们忙碌而快乐地生活着,在热烘烘的锅炉房里把自己的头发弄得又脏又乱。
……并且一点儿也不记得曾经发生在这片黑土地上的战争。
外来者们感到无比震惊,然而,当他们出于各种目的想要开口试探的时候,却发现……
他们根本无法开口。
好像自个儿的下嘴唇突然分泌出了大量胶水儿,把上嘴唇牢牢胶住了;又好像自己的舌头突然变成了路边的石块,一动也不能动。
当然用肢体比划、用文字书写之类的传达方式也同样行不通。
于是,这片黑色的土地上涌现了一波又一波表情纠结怪异、脸色涨得通红的客人。
妖精们见了,总会熟练地给他们指出最近的马桶所在,并回头与自己的族人聚在一起,忧心忡忡地讨论这突如其来的、大批量的、严峻的外来者水土不服事件。
“在我的记忆力,黑土丘陵可从没这么受欢迎过。这是好事儿,说明我们妖精一族的手艺越来越被认可了……但客人们频繁出现肠胃问题,也让我们很忧虑很困扰啊。”一个翘胡子的妖精这样对瑟罗非说。
再往里走,人们开始不约而同的出现四肢沉重、浑身无力、呼吸困难的状况。越靠近地宫的方向,不适感就越强,仿佛有几道看不见的枷锁将人们的手脚和喉管紧紧锁住。
妖精们一边担忧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可能给自己带来大订单的老板们的身体,一边感叹他们说话、行走都慢悠悠的仪态。
“比我家的姑娘还斯文!”瑟罗非亲眼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妖精砰砰拍打着某个佣兵团章的胸膛,由衷地赞叹。
那团长的脸色又红又绿又紫,非常好看。
瑟罗非憋着笑,压低帽檐,低调地从旁边走了过去。
他们千里迢迢赶来黑土丘陵,除了想亲眼见识一下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借由瑟罗非之手引发的奇迹之外,还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的。
“啊……”乔眯着眼睛,往右前方抬了抬下巴,“他们在这儿。”
瑟罗非顺着乔的眼光看去,赫然看见一个三层高、被建造得歪歪扭扭的锅炉房。
房体四周足足围了几十个烟囱,它们张牙舞爪地支着,有些安静如鸡,有些正嗤嗤地冒出大股大股的蒸汽。三楼有一扇完全开歪了的窗户,一个全身被埋在胡子里的邋遢妖精正站在窗檐上,一边挥舞着锤子一边大声叫嚷着。
“……没有下一次了!没有!再控制不好你的火焰,我就把你的猫塞进烟囱里!”
锅炉房一楼的拱门大开着,一个头发卷曲的大眼睛妖精正缩着肩膀,手忙脚乱地捡着散落一地的煤球和奇形怪状的零件。他明显刚刚参与过一场不算小的爆炸,他的衣袖破破烂烂的,全身沾满了黑烟,看上去就像一只大一些的煤球。
一只虎斑猫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龇牙咧嘴地冲三楼窗户一阵乱叫。它有些瘦,肩骨高高耸着,但皮毛却相当光滑,显然在近期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嘘,嘘……橘子别叫。”托托赶忙两手一抄,把猫抱进自己怀里,“万一赤铜前辈真的生气了,又把你的鱼干统统藏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捡一只滚进矮草丛里的煤球。
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把煤球捡了起来。
“诶……谢谢你。”少年妖精看向将煤球递给他的高挑的棕发姑娘,有些腼腆地笑了,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你们也是来做生意的?我们妖精的手艺突然流行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感觉很不错……”托托是个很开朗的妖精,他感谢这四个帮他收拾的好心旅人,很自然的和他们互换姓名,然后攀谈了起来,“赤铜前辈对于金属的锻冶非常有一套,昨天还有塞拜城的海民特地来找赤铜前辈请教手艺呢,看上去像是海民中的贵族……但我瞧他们的皮肤状况不是很好,黑土丘陵的空气对他们而言还是太干燥了……”
瑟罗非扑哧一声笑了,问:“楼上那个就是你说的赤铜前辈吧?他看起来凶巴巴的、”
“实际上也凶巴巴的。”托托做了一个鬼脸,又咧嘴笑了,“不过他其实是个特别心软的家伙。我是个孤儿,从小被他收养长大。我不太会控制自己的火焰,都不知道炸了他多少个锅炉了,他也——诶,橘子别闹!”
从刚刚瑟罗非一行出现开始,虎斑猫就显得有些焦躁。它瞪着和它主人如出一辙的圆眼睛,警惕地连背毛都炸起来了,突然从托托的怀里跳了出来,对瑟罗非他们压下前肢,满含威胁意味地低吼着。
托托又拦又哄,橘子却不依不挠地对瑟罗非他们发出驱赶意味分明的叫声。
“抱歉抱歉,”托托解释着,“橘子一个多月前才被我捡到,它那时候可瘦了,全身就只剩一把骨头,到处秃着毛,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它也就对我友善点儿,赤铜前辈喊它它也不理的,这——”
“啊,没关系。”瑟罗非和尼古拉斯对视一眼,利索地拍了拍手心的煤灰,后退了一步。
蝎子皱皱眉,说:“托托,其实——”
“其实我们还在赶路,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得走了。”瑟罗非飞快地打断了蝎子的话,并率先转身走了几步。
蝎子还想再说什么,但乔拉住了她,微不可查地对她摇了摇头。
托托愣愣地看着那一排四个说走就走的背影,下意识脱口喊道:“罗尔!”
背着大剑的姑娘顿住脚步,惊讶地回过头来。
“呃……”卷发的妖精抱着虎斑猫,有些懊恼自己的冒失,“这么喊你有些冒昧了,还请不要在意……呃,嗯,我只想说……一路平安?”
始终绷紧着身躯的虎斑猫在他的怀里渐渐软了下来,意味不明地喵了一声。
女剑士朝他挥了挥手。
“挑个赤铜前辈心情好的时候,劝他剃个胡子。”她大笑着说,然后转身,就再也没有回头。
……
……
亲人,朋友,船长,一个不少。
终于获得的剑士徽章,死而复生的妖精们,还有新的、能飞的南十字号。
这就是最圆满的结局了。女剑士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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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开渔季,鸟钻石镇的码头人声鼎沸,吓得海鸥们都不敢停留。
这大概是鸟钻石镇一年当中最热闹也是最平和的时候了。
大海慷慨地张开平静的怀抱,让这些依靠它而生的人们尽情享受它给予的馈赠。海盗们也不介意暂时放下对大把金钱、神秘宝藏、和刺激冒险的渴望,纷纷收起弯刀,拿上渔网,打起一桶又一桶肥美的鲜鱼。
南十字号也挂上了深蓝的十字星旗帜,在角海豹悠扬的叫声中准备起航。
蝎子刚指挥尖牙小队搬运好了一屋子的药材,这会儿正亲自为这些奇形怪状的药材们做最后的归类。忽然,木门被敲了两下,然后乔.班德里克顶着一头红毛走了进来。
蝎子头也不回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丝毫没有招待这位曾经的王子殿下喝一杯茶、坐一坐的意思。
乔却没有被冷落的恼怒,反而自顾自地聊了一会儿天气,踢踢踏踏地走到了黑发女船医的面前。
蝎子正眯着眼睛,仔细分辨混在一块儿的帕洛尔黑蕨与戈坏尔斯灰蕨。突然一大片阴影笼罩了下来,她不满地嘟了一声,挑着眉毛想要质问几句——
“这么闲不如回去继承王——你你你你你——”
英俊的红发海盗双手插在兜里,弯着腰瞧着她。他贴得很近,宽大的肩膀将阳光遮得透透的。蝎子甚至能数清楚他有多少根睫毛。
他他他他又来了!
明明知道这只是他的把戏,她却还是憋不住红了脸。
“以为我要亲你?”
噢噢噢看!看!果然!这个恶劣、卑鄙、趣味糟糕的家伙!
蝎子正准备抽出腰间的鞭子让他知道大姐大的厉害,却眼前一暗,同时感到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唇上舔了舔,又飞快地轻轻咬了一下。
“猜对了,真聪明。”
英俊的红发海盗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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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黑土丘陵。
赤铜将两个巨大的包袱背在肩上,慎重地锁上了锅炉房的大门。
“你真的决定了?”
“嗯。”赤铜扯了扯锁头,确定它足够结实后,转身对黄铜点点头,“托托对大海很有兴趣,我也觉得年轻人多走走没有坏处。但他那性格实在让人没法儿放心,趁着我还走得动,陪他去海边看看也好。这里就拜托你了。”
黄铜点点头:“放心吧。其实我早就跟你提过了,这崽子的火焰比起融化金属,更适合战斗。”
赤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虽然他全身都被胡子盖住了,根本就看不出哪儿是肩膀。
托托正背着一个小包袱,兴奋地从旁边的小道跑来。一只皮毛特别光亮的虎斑猫竖着尾巴,一步不差地跟在旁边。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那就出发吧,去鸟钻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