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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那边的情况,青瓷既然已经说了一切都交给老夫人打理,自然不会再去理会,立松堂的消息也不想知道。红檀绿蝉等人倒是看了好大一处的笑话,只因看到青瓷情绪不高,倒也约束了众人,不要在姑娘面前提立松堂的事情。
青瓷坐在镂空鎏金的铜镜前,凑近看自己的脸。一晚过去,肿得越发厉害了,青痕过于明显,怕是许多天都不能出门了。视线从脸上移到空落落的手腕处,仿佛还能瞧见那只墨玉镯……心内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先分开几天。
绿蝉红檀见青瓷面露黯然,以为她还在为昨日苏氏动手打自己的事伤心,动了动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好在这会门口传来了小丫头的声音,却道:“二姑娘三姑娘在门口呢,说要进来探望姑娘。”
青雅倒是没什么,只是当日青瓷说过,谢青雯不能再进幽水阁,这次还知道让人通传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隐瞒,老夫人发那么大的火,大老爷在祠堂说的一切更是没有想过瞒人,二姑娘三姑娘知道不知道才是怪事了。
“请她们进来罢。”
青瓷从镜前起身,侧头看了一眼挂着的西洋大钟,还有一会就到出门去女学的时辰了。两人来得很快,红檀刚摆好茶谢青雯谢青雅就已经到了里屋,青雅看到青瓷半张脸的红肿,惊呼一声跑到青瓷面前,目光直直地瞅着,又心疼又害怕。
“大姐姐,你疼不疼?”
哭腔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挨打了呢。知道青雅是关心自己,青瓷当下笑着道:“看着吓人,并没有那么疼,别担心。”谢青雯看着青瓷依旧温婉的眉眼,眼中如沐春风一丝阴霾也无。想了想道:“我和三妹妹在女学不会惹是生非,大姐姐在家好生休息。”
闻言,青瓷抬眸看了谢青雯一眼,她果然是不一样了,点头,“如此,就拜托你了。”青雅却是不愿,只拉着青瓷的袖口轻摇,“大姐姐一个人在家必然无聊的紧,我在家陪大姐姐,不想去女学了。”
“胡闹。”青瓷不疼不痒的训斥了一句,眉目却是不容拒绝。
这又不是年节也无长辈生辰又没有出门做客,三姐妹都不去女学别人要多想了。而且谢青雯才回女学,如果青雅在家陪着青瓷由着她一个人去女学,旁人未免要想这二姑娘是不是被孤立了,去年一年,青雅可都是和青瓷一起的。
青雅瘪嘴,不敢再多说什么,三姐妹又说了一会子话,见时辰也差不多了,青瓷打发两人去女学了。现在祖母回来了,家里的大小一应事情也不需要青瓷操心,两人走后,青瓷也走向书房准备练字。
刚开始研磨呢,老夫人那边的妈妈就来传话了,说俞家来人了,让青瓷出去见客。脸上有伤本不应见客,只是俞家关系不同,倒没甚重要的。去里侧换了一身衣裳,然后赶去了立松堂。本以为是俞伯母和向晚来了,谁知道俞长舟也来了。
“俞伯母,长舟哥哥,向晚。”
青瓷进门就率先一一问好。
俞氏本在和老夫人说些家常话,听到青瓷来后抬首,眼睛瞪大,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快速走到青瓷的身边,又惊又怒地看着青瓷的脸,“这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向晚也是一声惊呼迅速围了青瓷旁边,叠声询问。
俞长舟站在一侧没有动身,亦是眉心紧所的看着青瓷。
昨天向晚回去跟俞氏说了青瓷的不对劲,俞氏让向晚下次再好生问问,结果青瓷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直接回家,这下俞氏也着急了,想着反正老夫人也回来两天了,该忙的事至少已经有些眉目了,就直接带着向晚来做客拜访了。
幸好来了,不然还不知道青瓷被打了呢!
子不言母之过,并没有回答俞氏的问题,只道:“俞伯母别担心,不疼了。”青瓷不说,老夫人倒没那么多的顾忌,俞家又不是外人,当初在江南的时候两家可亲了。直接道:“也不怕你笑话,她娘打的。”
从来都没有养过女儿的母亲凭什么打青瓷?!俞氏眉毛一竖就要骂人,俞长舟适时的咳了一声,俞氏这才把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吞回了肚子,怒其不争的看着青瓷,半天道了一句,“她打你,你不知道躲吗?!”
俞氏性子爽利,见不得的事都要马上说出来,若非刚才俞长舟咳了一声,骂得肯定不是青瓷,妥妥是苏氏!青瓷这会子可不敢跟俞氏争辩,只讨好的拉着人在椅子上坐下,“您别气,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脸肿成这个样子还得来哄自己,再大的火气,对着青瓷俞氏也发不出来了,让她和向晚也坐,下,只看老夫人,“老夫人,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该说三道四的,只是这青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她着实和向晚不差的!”
“这大夫人的事我不了解,我只知道,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若还有下次,哪怕您说我,我也要问她要个公道!”
向晚没有想那么多,只担心的拉着她看她脸上的伤,和青雅一样又担又怕的,小声问疼不疼,青瓷亦是摇头,同样小声道说已经上了药别担心了。这边老夫人自然没有生气,这俞夫人是拿青瓷当亲生闺女疼呢,哪里会生气?
跟俞氏保证道。
“你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两家还说这个见外话?你也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等老夫人和俞氏又来回说了几句,停下喝茶的空当青瓷才看向了一旁的俞长舟,十六岁的俞长舟身形越发出挑,青涩已经完全褪去,轻笑道:“还有两日就是春闱,长舟哥哥可有金榜题名的信心?”
俞长舟到现在还没有定亲,就等着这次春闱结果出来呢。
听到青瓷说俞长舟,老夫人也把视线转向了负手站在下方的俞长舟,俞长舟只着一身淡蓝色长衫,发髻也只是发带轻挽,看起来书卷气十足,这一年过去,从前还有些浮夸之色已经内敛于心。
只见他淡然一笑,自信了然于胸。
“金榜题名不敢夸口,金殿一行是必须的。”
老夫人上下把俞长舟打量了又打量,又看了看青瓷。以前有太子在,只觉得俞长舟是个好孩子,现在青瓷既然不愿,那么俞家倒是个好去处。长舟这孩子也是看着长大的,读书虽不十分出众也算天资了得,只要不出大错,日后必然能撑起俞家的门楣。
而俞氏也很喜欢青瓷……
并没有注意到老夫人的神情,青瓷听完这话也是一笑,提前恭喜俞长舟,“那我就等着长舟哥哥的庆功酒了。”
俞长舟点头,没有丝毫担心。
这个模样更是取悦了老夫人,好男儿自当如此,过于自负自然不可,若一点自信也无,那也会让人看轻的!朗笑道:“你娘和你妹妹在这陪我说说话,前面晏君他们兄弟几个都在明静院的书房呢,你也过去吧。”
老太爷曾是天子帝师,还担任过几次春闱的考官。虽然这些年都在江南,脑子里的东西可一点没丢,在春闱之前让老太爷指导一番信心都会更上几层。今天俞长舟前来,一是为了看看青瓷,二也是为了老太爷。
还没开口,老夫人自己就提出来了。
恭手弯身。
“长舟在这多谢老夫人了,也好久没看到晏君他们了。”
“现在不着急谢,考上了再谢不迟,快去吧!”
老夫人不跟他客套,让他快些过去。见状,俞长舟也不多话,跟俞氏向晚青瓷点了点头,就大步而去。直到他没影了老夫人才笑着跟俞氏道:“长舟是个有出息的,日后你可少了许多的烦心事了。”
说起长舟,俞氏确实满意,只是眉头一皱却跟老夫人唠叨:“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现在也不愿成家,说什么要金榜题名后,我是他亲娘还能不知道是托词?他在这方面根本就没心思,我也不敢乱点,怕弄成一对怨偶!”
若只有俞氏和老夫人两个,俞氏肯定还要说更多的,只是向晚和青瓷这两大姑娘还在身边呢,倒也不好说得太直白。这样含糊老夫人还是听懂了,没这方面心思,意思就是连通房也没有或者不甚热衷了?
心下更为满意,嘴上却道:“好男儿志在朝堂,他现在心思在功业上你该高兴才是,等他功成名就后你还怕找不到儿媳妇?反正是男子,迟几年也无所谓。”正是这个理儿,所以俞氏倒也没多大着急,反正才十六呢。
又说了好一会的家常话俞氏带着向晚起身告辞,她今天也看出来了,这谢家近日肯定不太平,不然就老夫人疼青瓷的劲儿,怎么会一句不提苏氏,骂都没骂一句?青瓷也从头到尾都没提她娘一句。
显然是有后招等着呢。
青瓷自然要留,来都来了,连饭都不吃一吃,这哪是待客的理儿?老夫人也跟着留了几句,俞氏只说家里事多,没人看着,小鱼儿还在家里呢,必须要回去了。苦留不住,青瓷只好让人包了一堆东西送到马车上去,还亲自把人送上了马车。
俞氏只跟青瓷说了一句,“若是有什么不好办的,只管来找我。”拍了拍青瓷的肩膀,登上了马车,青瓷只站在原地,等马车彻底出了门才转身回明静院。看到青瓷回来,老夫人赞了句,“这俞家确实待你很好,你日后可别辜负了。”
这里面意有所指的话青瓷并没有听出来,只道:“这是自然的,虽不是亲戚,在我心里俞家已经和亲戚一样了,祖母忘记了,当初还差点认了俞伯母当干娘呢。”这话老夫人细想了一番才记起来了。
是了,当初说好的要认干娘的,后来两家都有点事情给忘了,索性认不认都是一样亲,也没再执着一个名声上的称呼了,幸好没认……并没有察觉到老夫人的异样,只是嘱咐绿蝉,“书房那边多备点醒神的汤水,另外午膳记得给小厨房说一声,长舟哥哥不喜味道太重的。”
绿蝉点头,自出去吩咐了。
连口味都记得呢?老夫人更觉高兴,自顾自的笑了出来。吩咐完绿蝉后青瓷转身,发现老夫人笑得……贼兮兮的?诧异挑眉,“祖母,您在笑什么?”老夫人回神,否认,“没笑什么。”现在还早呢,等功名出来了再说不迟。
好在青瓷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皱眉一会就放开了,坐到老夫人旁边,只问道:“说罢,您老今儿打算做什么?”这俞家要走,老夫人若真是要留,她是长辈,俞伯母怎样也会留下来的,刚才老夫人确实只是虚留了一下。
现在家里能出事的,也只有苏氏一人了。
说起苏氏老夫人也收敛了神色,既有恨苏氏怒其不争又恨她可怜,“昨儿这事我没瞒着娘娘,想必待会娘娘就会给你赏东西了。”谢明安不是一直在外都是好夫君的形象么,这次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青瓷却想的更多,“娘娘知道这事也未必有用,她一定不会声张出来的。”
这些老夫人自然想到了的,“当然不可能一次就让娘娘坏了对他的印象,一步一步慢慢来就是了。”还想跟青瓷说些什么,却有婆子从外面进来回话道:“老夫人大姑娘,大夫人已经醒了。”
老夫人点头,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抿唇起身。
“走吧,去瞧瞧你娘。”
看苏氏这回是彻底被击垮,还是在绝望之中回复了神智了。青瓷也知道老夫人的打算是什么,这会也难免好奇,也想看看苏氏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遂跟着老夫人一起去立松堂了。
暮春的正午暖阳明晃晃的高挂,树林之中也浅浅射下了不少的光线,少卿负手站在小山丘之上面无表情的望着来路,那边空无一人。林风吹过,衣袍翻飞,阳光露出树叶的间隙落在他的脸上,丝毫不能融化他的半分寒意。
如雕塑般站了许久,静望来路,不发一言。
侍卫从林间穿梭而来,低头回话,“三皇子,大姑娘今日并没有来女学。”说完话头就更低了些,完全不敢看主子此刻的表情,只觉周身的寒意更甚了。周遭很安静,静到只有树叶鸟鸣的声音。
许久之后才听到主子无悲无喜的声音。
“走吧,回宫。”
说完就率先抬脚下山,侍卫顿了顿,看了一眼身后的湖泊,那个地方依旧摆着大姑娘最爱吃的膳食,每样都是主子亲手摆上去的。又回头看三皇子,只见他负手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没有一丝迟疑。
快速跟上后,鬼使神差的抬眸快速看了一眼主子此刻的表情。只见他嘴角轻扬,竟是笑着的?吃惊之下微微瞪大眼使劲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敛眉低头。确实是在笑,笑到双眸如浓墨晕染,浓到阳光细碎撒进他眼里也不见一丝涟漪,浓到……一丝生气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