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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花好月圆图被装裱好后,被送到了弘云的手上,弘云赶紧题上一首诗,打算挂在新房的卧室里。
十三阿哥府上弘云的院子,整个重新粉刷过,林家先将笨重的大家俱都抬过来摆上,又陆续抬了许多摆件,象屏风一类的都随着家俱一块安置下来。
贾敏把陪房的人选也挑了出来,正和女儿商量,“沉香嫁人生子,儿子都两岁了,一家人都跟着你去。她男人的父母本来就是管着田庄的,也不叫他们父母分离,都跟着你去。沉香的公婆帮你管田庄,她男人给你跑跑腿,她就在你院子里当个管事娘子,你看好不好。”
“沉香是女儿极信得过的,她嫁的又是世仆,娘说好,定然是好的。”黛玉知道贾敏在这些事上是极费心的,听她的就好。
“杏果和白露肯定是要贴身伺候的,跟着你一块过去。只是他们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开始想着以后怎么安排。白露是从外头买的,光身一个,你可以看着办。杏果的娘老子都是府里的老人,也是有体面的,到时候你若有安排,带个信回来知会一声她娘老子也是个情面。二等的丫头有写意和留白,使上两年也能得用了,再下头的小丫头,让沉香选几个一并带上,慢慢□□。我再把冷管家的侄儿一家给你带上,帮你管着外头的铺子,给你当个大管事。”
这些都是要和女儿打交道的人,贾敏便细细说了,包括他们和府里有什么牵扯也都讲得明白。
“娘能安排的也就是这些了,剩下的日子,得需你自己好好过。娘见过太多一手好牌打到最后坐困愁城的,也见过一手烂牌打到花团锦簇的。娘知道你聪明,可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聪明人不代表就是能过好日子的人。为什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过日子宁可糊涂些,也不要太精明太算计。算清楚了对错又怎么样,过日子又不看对错,只看人心。”
“娘,您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好的。”黛玉靠在母亲的怀里,父母给了她一手好牌,如果再打不好,真的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宫里的贤德妃说是最近迷上了千水山人的诗作,你舅舅满世界给她搜罗善本。还问到我头上来了,我找了找说没有,他还不相信,这些人啊,真是魔障了。”说他真疼女儿吧,还要送她进宫,说他不疼女儿吧,这个时候又心急火燎的张罗。
贾敏和女儿说着外头的闲话,又说到了温家,“早知道你父亲这么有眼光,我就早拜托他了,温家那个二女婿,我到你温姨家坐客的时候,正巧遇着一回,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说,这样的人,怎么就拖到如今。”
黛玉暗笑,都三十岁的人了,换作别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还小伙子呢。他真当小伙子的时候,还不定怎么个形状呢,若不是拖到如今,他也学不会讨人喜欢吧。
“如今温姨可是放心了。”
“怎么能放心,长子长孙在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一家团聚。如颜嫁进田家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当娘的人呐,这辈子就是操心的命。”贾敏笑的眉眼舒展,虽然操心,却是甜蜜的负担。
贾政满世界为女儿淘换千水山人的诗集,很快有了消息,千水山人早已作古多年,晚年时又曾遭了一场大火,世上仅存一本他亲手所写的诗集。目前在三阿哥府上,别处再也难得一见。
三阿哥不愿出让爱物,善本是没有的,手抄本倒是送了一本给他。贾政让王夫人拿了手抄本送进宫,却没想到,手抄本翻开,内容中间有一行小字,应该是看书的人当时所注的心得。
诗作就摆在贤德妃平时休息的榻上,皇上过来时,就着她的手翻看,看到这一行字,还笑道:“都说老三好学,果不其然。”
贤德妃笑的古怪,“这不是皇上题的字吗?”
皇上招招手,拿来一副水晶眼镜戴上,细细一看,才发现上头的字迹跟自己所写一模一样。
“可能真是朕所提,他们小时候的功课,都是朕亲自考量的。”皇上淡淡的说了一回,饭都没吃,提前走了。
贤德妃看着皇上的背影,唇角勾起,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查吧查吧,水搅的越混越好。”
事发忽然,三阿哥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仿写千水山人诗作的文人就被带到了步军统领衙门。
三阿哥一脸莫名其妙,亲自进宫一趟,指责步军统领衙门的恶行恶状。
“皇阿玛,儿臣什么也没做呀,就是仰慕千水山人的一笔好字,原作又十分珍贵,不忍时时翻看。这才请了有名的仿写之人,帮儿臣仿出千水山人的诗作,以便时时观摩。儿臣实在不明白,这是犯了什么事?”
见他这样,皇上的心情反而好了些,甚至还安慰他,“这事朕可不知道,看样子是他们查办案子涉及到了此人。若真是有才的,就轻判了,还给你抄书就是了,多大的事啊,也值得哭鼻子。”
三阿哥这才破涕为笑,喜孜孜的出了宫。回府之后,才阴沉了脸,“是谁在怀疑我,让人查查看,是不是从沈大人那儿泄了密。”
“是。”有人躬身退下。
隆科多查证之后,将人证物证还有口供一一整理好呈了上去。这人是从外头请到金陵的,在当地就以擅长模仿千水山人的笔迹而闻名。三阿哥也是慕名而求,将他接入府中,想请他仿一卷千水山人的诗作,并要求尽善尽美。这才长住三阿哥府中,得以供奉。
“真的只会仿千水山人,其他人的呢?”皇上看看口供,然后翻到了最后呈上的物证。
隆科多给了数十人的笔迹,让他尽力仿写。皇上的笔迹便混在其中,包括有朝中大臣的,也有文士大儒的,不一而足。
“奴才在他仿写时,特意从暗中窥探,表面上,他倒是没有流露出,对哪幅字比较熟悉的样子。”隆科多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隐瞒。
虽然尽力仿写,但他仿写其他人的笔迹虽然形似,但还是可以轻易的辩认出。不象仿写千水山人,一气呵成,一看便是浸淫此道多年。
可诗作的一行小字怎么说,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在仿写自己的笔迹。不是三阿哥的人,就是别人的人,总之,这个世上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一定要揪出来,不然心中难安。
隆科多也明白这个道理,皇上不说话便是等他表态了。心里把这些阿哥骂了个半死,表面却不得不上前一步,“奴才再加派人手探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此人给挖出来。”
皇上微微点头,表情总算好看了那么一丁点。
三阿哥派出的人手回报,“沈大人这段时间为了避嫌,一直装病在家,倒是哪儿也没去。而且奴才还探到一个消息,皇上发怒的起因,是在贤德妃的寝宫看到了一本抄写的千水山人的诗作。”
“就是我送给贾政那厮的那本?”三阿哥反应过来。
“是,贾大人不正是为了贤德妃娘娘才找到主子这儿来的吗?”
“老匹夫。”三阿哥一拍桌子,亏他还觉得贾政这人不错,没想到,居然躲在暗处算计他。
“贤德妃明显是站在八阿哥一边的,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和四阿哥通个气,守望相助。”三阿哥的下属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行,老四这个人阴的很,你看他闷声不响的,这些多兄弟里头,倒是他最先封了亲王。阿玛最喜欢的,可从来都不是他。”三阿哥觉得自己吃亏就吃亏在人太老实了,不象他们那么狡猾。
“可若是他们联手。”下属很是担心,
“怎么可能。”三阿哥嗤之以鼻,这几个兄弟,他太清楚了,没一个省油的灯。
下属一走,三阿哥冷笑,遗诏的事眼看是不成了。既然被人露了出去,皇上肯定会防范,这一招就使不上了。那些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可是八阿哥是怎么知道他打遗诏主意的,这件事,他做的有多机密,简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十阿哥匆匆往八阿哥的府里赶,一进屋就变客为主把下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一脸凝重,“八哥,我没想到三哥会这么狡猾,上回被他坑了一把,但这一回,绝对不会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三哥把真正的班子放在城外,府里这个是打掩护的。”
“真的。”八阿哥不想让十阿哥伤心,但他真的觉得,十弟这回是被人坑了。
“绝对是真的,那地方我亲自去过了,管的极严。是弟弟不好,打草惊蛇。”十阿哥面有愧色,如果一开始就打听到正确的地点,恐怕三阿哥已经被掀翻在地了。
“那地方留不长,里头的人,能不能弄出来。”八阿哥很快想到,三阿哥只要不傻,肯定会第一时间处理掉首尾。
十阿哥还在想,八阿哥已经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行,万一引人注意,反而引火烧身。倒不如,将这把火引到别人身上去。”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举起四根手指。
雍亲王府得到消息,今天晚上三阿哥要夜访阆苑,恐怕有什么猫腻。
“将这个消息送去给三哥。”雍亲王冷魅一笑,真是自己的好弟弟啊,一箭双雕用的这么溜。
“是。”幕僚一笑,反手将消息送了出去。
三阿哥着实是惊了,却在心里狠狠将八阿哥和十阿哥骂了一通,真是两个小人。还想玩一箭双雕,那好,让你们看看爷玩的是什么。
他自信自己的布置天衣无缝,干脆第二天大大方方派了人送贴子给八阿哥和十阿哥,约他们去自己的阆苑品茶。
“我就不去了,三哥知道的,皇阿玛骂完我才多久,还是老实点好啊。”八阿哥直接拒绝了。
十阿哥倒是应了,“行啊,我跟三哥去见识见识。”他想看看三阿哥到底搞什么鬼。
既然是请他前往,说明这个地方又是个假的,跟他府里的一样,一个虚影。再则,是他请的,十阿哥便觉得不去会显得自己心虚。
阆苑是三阿哥在郊外的一处别庄,建的是小桥流水的婉约味道。里头供奉的是几个写佛经的文人,三阿哥拿了佛经给他看,“想用满文和蒙文抄了佛经,讨皇阿玛一个欢喜。又怕被人提早知道学了去,便一直秘而不宣。原本是三哥小心眼,但没想到,惹的这么多人误会。”
佛经抄的委实不少,十阿哥一看这数量,再翻翻笔迹,便知道这活儿已经干了许久。不由尴尬的讪笑,“误会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提早说了又怎么了,谁会学你啊。搞的这么神秘,被误会了活该。”
“是是是,三哥糊涂了,以后不瞒了,再也不瞒了。没得什么都没干,却被人栽了个大帽子,差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三阿哥给十阿哥倒酒,又请了人出来唱曲,还整治了席面。
十阿哥心里琢磨开了,这事难道从头到尾都有人在误导他。哼,除了老四没别人,果然是个蔫坏蔫坏的家伙。
“既然你什么都没干,这事是怎么传出风声的。”十阿哥开始相信,三阿哥真的什么都没干。
十阿哥根本不知道,就在他和三阿哥说话的时候,三阿哥的亲随拎着火折子,跟在一个拎着食盒的人身后走着。路过假山时,两人朝四周看了一圈,走进了假山的夹道。过了许久,都没看到有人从夹道的另一头走出来。
而假山的夹道里,裂开一条缝,被人一推,一个暗门翻转过来。两个人隐入其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阿哥和十阿哥碰了一杯,心道今日就在此间了结,若无事大家相安,若有事,也算了个兄弟相陪。心中对一直觊觎的位子,头一次有了不如不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想法。自己已经算计至此,可是,总有人快他一步。这是不是说明,他根本没有斗争的天赋呢。
想到皇阿玛,他不由多喝了两杯酒,“谁叫我这人爱和文人墨客打交道呢,这种主意我怎么可能想的出来。就算敢想,我也不敢做啊,皇阿玛是什么人,那就是个神,站在山顶低头看着我们的神。我们就是地上的蚂蚁,卑微的,弱小的,只能抬仰望着他。我以前经历的事,还不够多吗?早就受够了。”
说完了,他忽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是啊,这个位子是好,可这些兄弟个个如狼似虎,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啊。
十阿哥想到这位三哥的事,也不由心有戚戚然。皇阿玛早已老迈,可自己的兄弟已经有好几个要被圈禁至死。一杯酒闷入口中,一股苍凉之感从心里升起。
给自己满上一杯,“别说了,喝酒。”十阿哥此时,倒和三阿哥生出惺惺相惜之意,都是皇阿玛的苦逼儿子,谁又不是仰望着象神一样的皇阿玛。
“妈的,我算是看清了,皇阿玛想给的,你才能要。他不想给的,你就是死给他看,他也不会给你,甚至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三阿哥已经有点小醉了,他也说不清楚,怎么心境说变就变了。
“他想给谁,谁知道呢,谁知道呢。”十阿哥继续喝酒,他替八哥不甘,他替八哥叫屈。可是,他这个弟弟没用,他帮不了八哥,帮不了……
“爷,爷,不好了,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来了。隆科多,隆科多大人亲自带着人。”下人慌慌张张赶到凉亭,只看到两个喝的不省人事的哥俩。
十阿哥还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怔怔的看着来人,下人满怀希望的看着他,结果,他头一歪,整个人倒入圈椅,摇都摇不醒。三阿哥更不用提,一早瘫软成泥,滚到地上背靠着椅子,睡的呼声震天响。
两个正主都不能出面,谁还拦得住隆科多,直接就从正门踏入。看到两个喝醉了酒的阿哥,冷冷一笑,“给我搜,至于两位阿哥,带上马,送入皇宫。”
四散开的士兵,几乎把阆苑的每一寸墙壁都摸了一遍。
“回禀大人,卧室没有可疑。”
“回禀大人,书房没有可疑。”
“回禀大人,假山发现暗道。”
“快。”隆科多眼睛一亮,带着人马过去,看到暗道,已经有人举着火把照明,前后都有人,把隆科多护在了中间。
“所有人都死了,火盆,好多火盆。”有士兵发现,地上摆着数十个火盆,赶紧踢翻火盆,踩灭火苗。最后只捞到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纸片,上头写着寥寥几个字。
“这个人,是三阿哥的长随。”有人指认,其中一个死者的身份。
“全部抬回去,所有东西全部带走。”不管这里有没有三阿哥的长随,这里是三阿哥的别庄可没错。总之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是。”整齐划一的回应,隆科多亲自拿着纸片进宫复命,自有人留下善后。
十阿哥清醒的时候,觉得头痛极了,好像有许多人围着他在嚎啕大哭。他心想,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猛的一睁眼睛,自己睡在熟悉的床上,地上跪了一圈人,福晋,侧福晋,嫡子,庶子,还有没出嫁的女儿,乌泱泱跪了一地。个个哭的快断气一般,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
“什么啊,这是,你们干什么呢?谁死了,哭成这样。”他明明清醒过来了,还坐了起来,为什么下头跪着的人还在哭。他特意睁大了眼睛去看自己刚才躺着的地方,空的,什么也没有,他拍了一把大腿,好痛。
“阿玛,为什么皇玛法下令关了府门,您不是出去喝酒吗?您只是喝酒,什么也没干是不是……”女儿深得他的宠爱,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敢直言相问。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十阿哥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家人,他真的只是喝了一顿酒,谁来告诉他,他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自由,皇上下令关闭十阿哥府上的大门,令他反省。反省什么,没有说,反省到什么时候,没人知道。看着这道紧闭的大门,十阿哥长啸一声,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几乎是用五体投地的姿势扑到在地,咸咸的眼泪流下来,混入泥土。
“皇阿玛,儿臣冤枉啊。”一声嘶吼,用尽全力。
和他一样被关闭了府门的三阿哥,反倒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大门,忽然盘腿坐下。
“晚了,我就知道晚了,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总算叫你见着了,死了心,落了泪。大哥、二哥、八弟、九弟,十弟,兄弟来陪你们了,来陪你们了。来人啊,拿酒来,我要喝酒,喝酒,今天,我们兄弟几个不醉不归。”
分不清他是哭还是笑,明明在笑,眼泪却汹涌流淌。一杯一杯的酒喝下肚,醉了,直接往地上一躺。四仰八叉的看着天空,用手指着天空骂道:“我看到了,原来,躺平了就能看到,来呀,来踩我呀,踩死我。”
真正的大事,往往都是一瞬间发生,一瞬间解决。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尘埃落定,金陵又多了两座关闭了大门的阿哥府。
黛玉还在抱怨父亲好几个晚上没有在家吃饭,却不知外头已经又有了新一轮的洗牌。
“又出门啊,最近几天不太平,你出门多带些人。”贾敏听到女儿约了乌兰,便知道这是借口。但她又挑不出什么毛病,虽然不太合规矩,但女儿若是能和女婿关系融洽,她还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管到什么地方,身边都要带着人。”贾敏叮嘱完了女儿,又特意叮嘱了白露和杏果。
“我保证,肯定不会让您担心的。”她跟弘云见面也就是说说话,别的举动弘云不敢,她心里也有数,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母亲刚才说外头不太平,外头怎么了。”黛玉这几天被母亲拘在院子里看刺绣的活计,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阿哥和十阿哥殿前失仪,被皇上下令反省。”贾敏用最简单的一句话说完,便让人下去备车。
“我会早些回来的,只是答应了送给乌兰格格的画,当面给她就罢了。”黛玉一听便知道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什么殿前失仪,他们都多大年纪了,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过是个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