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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
这是谁的声音?为什么会感觉耳熟?
刘莉睁开眼睛,印入她眼底的是一片清丽的水蓝色,带着几分雅致的味道,随风浮动的布料上面,若隐若现的花纹像是传说中的暗绣。用与布料相同的颜色绣出精致的花纹,但是却不容易被人发觉。若是不仔细看,只认为这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床幔。
不由的收紧了五指,心下沉甸甸的,那种发自心底的苦涩,她已经太多年未曾感受。脑海中却不断的在浮现出一个个场景,很是凌乱,但是却都是围着那一个身影。那些不断浮现的场景,在他携着另一个女人离开的画面结束。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不,是陈阿娇的丈夫——汉武帝刘彻。
皇后以巫蛊之术为祸她人,不守礼法,不能承受凤之天命。废除皇后之位,收回皇后玺绶,退居长门宫。
那么,这里是长门宫?陈阿娇“惑于巫祝”之后退居的长门宫?
“娘娘,该起身了。”闵谷看着有些失神的陈阿娇,眼眸中明显的划过几分心疼。她是与陈阿娇一起长大的,陈阿娇所做的事情有哪一件不是为了皇上。因为想要孕育他的子嗣,她废了多大的功夫,求了多少人,喝下了多少难以下咽的药汤。
满腹真心终究敌不上那歌女产下的子女,帝王之家当真把血脉看得如此重要?重要到不愿意顾念一丝旧情?她的娘娘,本应该得万千宠爱的人,只能在这长门宫内,看着另一人风光。陛下,你怎忍心?
巫蛊之祸?就算娘娘再单纯,又怎么会不知这四个字的含义。她怎么会碰触这让您会受全天下桎梏的巫蛊?这天下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娘娘,唯皇上您不该不信!
“陛下只是一时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若是查出事情的真相,定然会让您重新回到椒房殿的。”闵谷这样说着,似乎为了让她相信,也为了让自己相信,她说的格外的铿锵有力。
“是吗?”陈阿娇坐起身来,伸开了自己白皙手掌,掌心中泛着疼痛,一个个鲜红的指甲印记在掌心绽放。鲜红的痕迹绽放在掌心,带着一种残破的美感。
多年的相濡以沫,多年的恩情,终究比不上那人的温言软语。曾经的海誓山盟,青梅竹马般的爱恋,终究是在‘无子’一词中消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帝王口中轻轻浅浅的一句“惑于巫祝”,便毁了她一生的荣耀。再不是他的后,退居长门宫。
这是属于陈阿娇的感情,眼前浮现的那几度春秋,是陈阿娇的记忆。也曾欢笑,也曾带着少女的羞涩期待过。但是到最后,却只剩下那份掩藏着脆弱的骄傲。她是陈阿娇,怎么能够对着一个歌女示弱?所以她恨极了卫子夫,因为爱,所以恨。
而她,并不是陈阿娇,或者说在睁开眼睛之前她还不是陈阿娇。她是刘莉——21世纪的一个演员。若是有什么值得一说的,大概是她这个演员的前面还有一个影后的标志。
“娘娘!”闵谷看到伤口声音变得有几分尖利,连忙转身从一旁哪来一块润湿的毛巾,细细的擦拭着她掌心的血迹。原本完美无暇的手掌,上面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格外的刺眼。闵谷为她轻轻的吹拂着伤口,似乎这样她能感觉到的疼痛就会轻一些。
抹上上好的药膏,绑上白色的绷带,手掌轻轻的握着陈阿娇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那上好的瓷器一样,好似稍微用力,便会脆裂。
“没事,已经痛过了。”陈阿娇轻轻的弯了弯手指,然后在闵谷如临大敌的眼光中伸展来。用上了上好的药膏,伤口处只有清清凉凉的触感,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这种小的伤口的,对于她来说不值一提。却被眼前的这个女子当做了什么大事。她眼眸中那单纯的担忧与心痛,让她对眼前的人升起了几分好感。
痛过了?闵谷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娘娘她不该识得疼痛的滋味。明明是那样骄傲的人,却为了皇上开始喜欢疼痛。
并没有发觉她的语言让身边的人产生了怎样的误会。陈阿娇的视线仿佛不经意的移向自己左手中指,指甲的内侧若有若现一个金色的圆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几分神圣的气息。但是,不仔细看,也不过是一个金色的圆点,甚至会被当做一点印在那纯白指甲上的污迹。
这是一个应她的召唤而来,绑定她的系统。也是她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他们进行的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系统看重她的能力,需要她得到帝王的真心,她可以继续她的演绎事业。同样还能够得到一些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譬如永生。
这次她要饰演的人便是陈氏阿娇。并不是第一次‘出演’这个角色,这个身份。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连剧本都要由她自己书写。除了这具身体已经给了她角色的定位,其他的都要自己来准备,若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前进,她又怎么能得到帝王的真心?
在历史上,刘彻可是直到她逝去,也未踏入这长门宫的宫门。唯一能够看得出他依旧顾念旧情的一点大概便是,退居长门之后,她依旧可以有着皇后般的待遇,只是不再有皇后之名。她应该感激吗?
掀开盖在身上的丝绸被,伸开自己的双手。闵谷动作轻柔的为她穿上的衣物,依旧是属于皇后的红色衣锯,黑色凤凰绣纹带着庄严的味道。有这个资格使用这样纹路的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别人。只是这最后的骄傲,也注定了维持不了多久···
现在要好好想想,处在这个位置,她究竟是该进,还是该退······
坐到梳妆台前伸出手,闵谷细细的擦拭着那没有绑上绷带的手指。而她则是看着面前古代女子使用的铜镜。镜中的景象有一些模糊,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使用铜镜,不会妨碍她观察这个身体的容颜。
不似记忆中的少女那样光彩明艳总是带着骄傲的味道。镜中的女子眉宇间带着几分清愁,但是却习惯性用倔强掩饰了下去,甚至显得更加的倨傲。只是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哭泣,眼眶还有几分晕红。长长的发丝自然垂下,没有珠玉的点缀,少了几分皇后应有的奢华尊贵,反而有几分纤细的柔弱。
从闵谷的手中抽出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拿起一旁的木梳。拒绝了闵谷的帮助慢慢的梳理着自己那长长的发丝。那漆黑如墨的发,在她的梳理下渐渐变得平整。记忆中也是这样,她伸手梳理着发丝,而那个人站在她的身后,浅笑嫣然···那是很久之前的记忆。手上的力道不由的加重,那带着清香的檀木梳子上面留下了一根从中间断开的发丝。
陈阿娇凝视着梳齿之间那根断发,眼眸中带上了两分怔然。将断发从梳齿间抽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或者,并不仅仅是个意外······
“娘娘,梳发这样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吧,伺候娘娘是我的职责。”闵谷从陈阿娇的手中拿起梳子,怕她因为这意外多想什么,语气轻柔的说着。“断发很正常,在民间还都说,这满头的黑发是三千烦恼丝。”
“所以才有了和尚的剃度。”陈阿娇将那断发握在手心,感觉到身后为她梳发的少女动作猛地一顿。陈阿娇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虽然不明显,但是足以驱散两人之间暗沉的氛围。“放心吧,我还没有想过要断掉这三千烦恼丝。”
“娘娘,你吓死我了。”这奴仆之中,能够与陈阿娇这样说话的,也只有一起长大,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闵谷。闵谷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意。能够再次看到娘娘的笑容真好。虽然只是过了一夜,但是对于她来说却仿佛过了几年一样漫长。只是,有什么东西,仿佛开始改变了···
执起那长长的发丝为陈阿娇梳理,手指轻柔的在柔顺的黑发中穿梭。打开首饰盒,从那满满的金饰挑选出最适合衣物的一件,刚想要为她插在发髻上。便被一只白皙的手止住了动作。看着陈阿娇把玩着那已经用了挺久的发簪,这是她原本极为喜欢的东西,这凤凰欲飞的图案。
“用这个。”陈阿娇从首饰盒中拿出另一件金饰,依旧带着华丽的味道,但是却不是凤凰的纹路。那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雕刻的几乎与实物无异。金色的莲花,同样的高贵,但是···却不是凤。
闵谷想要说什么,嘴唇蠕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娘娘她已经不是皇后了···
陈阿娇侧身看了良久发髻上的金色簪子,这才起身,慢慢踱步离开了房间。
闵谷看着陈阿娇的背影,在朝阳之下,带着几分虚无的色彩,仿佛只要轻轻的碰触,便会如同泡沫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却在转头的瞬间变得真实。仅仅一个侧面,便能够看出这人从骨子里展现出来的骄傲。她的娘娘,就算不是皇后,也依旧是陈阿娇,馆陶长公主府走出的陈阿娇。
陈阿娇看向宣室殿的方向,现在已经羽翼渐丰的刘彻,不可能让外戚专权。馆陶长公主府的势力太过庞大,又因为有对刘彻的恩情,所以丝毫不懂得收敛。若是有功于社稷倒也罢了,但是她那些亲族,却是一堆没有什么用的蛀虫。废后,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刘彻,先是一个帝王,之后才是她的丈夫。而她,并不是他心中那当得起皇后之位的女人。是她错认了太久,痴想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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