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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岛的活火山不过数月就会喷发一次,赤红的岩浆数日后才会彻底冷却。正午时分,张无惮赤着脚从未被岩浆波及的一棵高大异常的翠柏走起,他顺着翠柏影子的方向,一边向着火山中心走,一边在心中默数。
数到千余步后,他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圈,周遭景象与记忆当中颇为相近,便蹲下身来,掏出打磨尖锐的骨刀戳着岩浆。
张无惮挖了一个极大极深的坑,刨开熔浆后继续往下挖,总算是从半人深的土中挖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
这陶罐让土层上方的岩浆烤得歪七扭八的,张无惮揭开盖子,嗅了嗅里面黑中带绿的液体,涂抹在随身携带的鹿皮上,鹿皮转眼间就发黑发污了。
效果还不错,张无惮掂了掂手中的陶罐,离开火山中心地带,一路向外走。
距离冰火岛海滩不远处有一个岩洞,本来是大熊居住的地方,后来成了落难于此的张翠山和殷素素一家的居所。
此时岩洞中并没有人影,张无惮在木头搭的架子上取了八张还软和的鹿皮,抗在肩膀上就往海边走。
隔着老远就看到他的傻弟弟见了救星似的跑过来,张无惮一见他右边脸颊肿起来好大一块,拿手一戳,啧道:“又被义父打了?”
他们已经搭好了木筏,只待刮起北风就乘木筏离开冰火岛,张无忌这几日被谢逊强逼着背诵武功口诀,稍有差错就得挨嘴巴,早就苦不堪言,闻言立刻捂住脸:“是啊!”
往日谢逊待他最是宠溺,便是张翠山和殷素素想要打骂,谢逊都要多加维护,不知为何近日突然改了脾性。
与长到八岁就由谢逊教导的张无忌不同,张无惮至今学的仍是传自张翠山的武当内功,谢逊对他兄弟二人倒是一般疼爱,但曾说张无惮的性子并不适合修炼他的功法,便未一并向他传授。
张无惮对此也不以为意,对于八岁的小豆丁来说,武当心法就够用了,何况谢逊说得并没错,他更中意殷素素一手制毒功夫。
殷素素听到响动扭头看过来,看到他手中的陶罐,先是眼睛一亮,旋即侧眸看看正站在筏子上检查鹿皮制作的风帆的张翠山,这才走过来:“怎么样?”
“成了,就差在活物上试试了。”张无惮遗憾道,“只可惜没有合适的容器装盛。”
就手头这个丑罐子还是他好不容易拿陶土烧制成的,否则以冰火岛上奇花异草种类繁多,他的制毒水平早该突飞猛进了才是。
殷素素迟疑道:“无惮,我教你制毒,一来是看你喜欢此道,二来,是想着不过是咱们自家人玩耍……”
殷素素极擅用毒,她倒不觉得如何,但在名门正派眼中,用毒乃是为人不齿的左道,绝非君子所为。若是在冰火岛上窝一辈子自然无妨,但若他们真的有幸回归中土,就有些妨碍了。
张无惮应道:“您放心就是,我心中有数。”他说着解下系在肩膀上的鹿皮,“义父说冰火岛的风向半边北吹,半边南吹,只是以防万一,还得另加一层保险。”
这鹿皮也是自张翠山和殷素素开始搭筏子起他就准备的,曝晒后软硬适中,用张无惮先前在岛上发现的植物凝胶贴合,对着孔吹气,再把孔封上,待凝胶风干后,就制成了简易救生浮标。
殷素素看他三两下弄出来的怪模怪样的东西,笑道:“你倒是花样甚多。”说着伸手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当天晚上就刮起了北风,彻夜未眠的谢逊将他们一家唤醒,拖了筏子到水中,却最终未遂他们一起乘筏子离开。
北风一直在吹,筏子一路顺风顺水,却在十余天后,碰到了暴风雨。张无惮看着迎头压过来的乌压压的云彩,来不及感叹自己点太背,就被张翠山一把搂在怀里。
殷素素忙和他一起把两个孩子护在怀中,张无惮也顺手搂住张无忌,附耳道:“这几天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吗?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谢逊死了!”
风浪太大,他不得不抬高声音重新说了一遍,才让旁边的张无忌听清楚。看到弟弟重重点头,张无惮把一个救生浮标解下来往他怀里塞:“抱好了!”
这玩意做出来后,最让他感到悲痛的是张翠山看了后一脸“我儿子真棒”的蠢爹标配表情,但也明确表达了“丑据”的意思——这帮不懂得“f浮=p液gv排”通用浮力公式的古人!大自然这就代表阿基米德糊你们一脸!
既然大家都不乐意戴,张无惮就都挂在了身上,他也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现在急忙给爹妈也都分了两个。
他是不记得原著中有说张无忌一家回中原时碰上了风浪,但既然都遇上了,就只有生受着。张无惮心中怀疑别是自己的缘故才惹上了这么桩是非,他紧了紧腰间系着救生浮标的麻绳,咬着牙低头忍耐,只盼风暴早点过去。
风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或者持续了很长时间但都让他给昏过去了,张无惮只记得一个大浪打过来,筏子跟落叶似的在水面打转,殷素素被甩了出去,张翠山去抓她,没了原本严密防护的两个孩子都脚底打滑往外摔,双双落到水中。
张无惮隐约有点印象,似乎他落水时往筏子的方向推了张无忌一把,再一个浪头打过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傻弟弟有没有借着他的力顺势爬回筏子。
系在腰间的浮标救了命,张无惮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水里漂着,过了没多久,看到水面上还有木片浮板,看样子不只一艘渔船被打翻了,里面的船夫不知所踪。
他暗暗担心着筏子的情况,就近找了个两人宽的浮板翻了上去,把腰间已经勒出血的麻绳解开了。
有渔船,也就是近海,离陆地理当很近了,张无惮舔湿手指感受着风向,又对照着太阳算了半天,差不多确定方位后,拨着水抓到了半截被打断的主桅杆拿来当桨,把鹿皮浮标拆开,鹿皮展开当风帆,有一搭没一搭向着预估的陆地划过去。
谢逊年轻时是猎户,在山间打猎的本事一流,他“金毛狮王”的名号也有一部分是由此而来。张无惮没学会义父驯兽的能耐,但跟他学来的辨别方向的技术还是过硬的。半个白天又一个晚上过去,筋疲力竭的张无惮挣扎着从浮板上站起来眺望远方,迎着夕阳的微光,依稀看到地平线另一头似乎有黑点在浮动。
这身体周岁才九岁,就算张无惮在心中嚎啕着“到了陆地我要吃下一头牛”,胳膊也仍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所幸此时是顺风,他继续半死不活地趴在浮板上,等近到差不多能听到人声了,才按捺不住激动地抬起头来。
他着陆的地方不是正规港口,岸边零星站着十余人,张无惮一动,隔老远就听到有一个童声兴奋地高声呼喊道:“师父,人还活着!”
张无惮比他更激动,真想不到遭这样的大难竟然还能活,伸手扑腾两下水。那个正在蹦蹦跳跳的半大少年反应过来,看看旁边站着的青年夫妇,见他们点头,连忙呼喊三五同伴,下水游至浮板边,连拖带拽把他弄上了岸。
恩人呐,张无惮特意多看了这少年几眼,见他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眼中比旁人更添几分神采灵气。
看过这少年,张无惮才看向岸边所站的那对青年夫妇,他们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女子颇具美貌,眼见张无惮浑身脏污、颇为狼狈也不在意,上前几步查看他的伤势,又从腰间取下水袋喂他。
少年帮忙半托着张无惮的脑袋,倒有几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一身古怪装束,想问什么被那美妇人用眼神止住了。
等喝了小半袋水,张无惮回过气来,挣扎着坐直身子,听那美妇问道:“你家在何处,可是随父母出海捕鱼遇上暴风雨了?”
她问话时也颇有疑虑,张无惮身上穿着绝不是渔民家的孩子,倒像是深山中走出来的野人。
张无惮从刚才起就在奇怪,他可不记得倚天中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两位人物,何况他功力扎实,能感觉得到二人俱是内功高手,绝非无名小辈,不该毫无印象才是。
美妇见问话后张无惮只是一味摇头,扭头看向书生似的男子道:“师哥,你看该如何?”
男子走过来,伸手摸向他的后脑,眼睛一亮,但旋即目光锐利地打量了他一番:“你修习道家入门内功已有数年之久,不知是哪家门派高徒?”
他上手一摸感觉到张无惮天资卓绝,何况又有数年功底在身,便是在少林、武当等大派的下一代弟子中也能数得上号了。
美妇见张无惮还是不答话,还道他骤逢大变,被吓破了心胆,便柔声道:“你不用怕,有何难事直说便是,我们并非恶人,我师哥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我是他夫人宁中则。”
“……”岳不群,宁中则?张无惮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呆了半天侧眼看向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年,这个应该就是《笑傲江湖》的主角令狐冲了,这不应该啊,他才刚跟《倚天》的主角张无忌失散。
张无惮深感纳闷,莫非他又穿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