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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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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等周兰回到, 听说元彬和贾胖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观察一晚要是没事,明天就能出院了。

    周兰拿了一份宵夜给金大河, 另外两份放桌上。一会护士过来,提醒说:“病人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周兰应了声, 又拎了一份给金大河。她没有走,回到了贾胖的病床前。

    唐三胖还没有醒,洗过胃的他虚弱极了。他梦见了很多人, 想起了很多事。记忆最深的是那晚盛夏,有个姑娘穿着小碎花的连衣裙翩翩起舞, 在手风琴的声音里,像一个仙女。榕树下全都是人,所有人都很安静。他也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她跳舞。哪怕是晚上, 也觉得她明亮动人。

    市里的歌舞团来县里表演, 表演了十个节目,大概有两百多人。

    但他只记住了她。

    “秀秀……”

    周兰蓦然抬头,听见他喊的那个名字了。她轻声:“胖哥?胖哥?”

    唐三胖没有醒,他还在梦里看那个姑娘跳舞。

    那晚的月色, 让他记了大半生。

    再也没有比那晚更漂亮的夜色了。

    “秀秀……”

    他低声呢喃,却不敢靠近, 只是远远看着。

    他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庞大身躯带来的自卑, 但在那一刻, 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底根本还是自卑的。

    不敢靠近, 一辈子都这么远远看着她。

    ……

    清晨的何家村早早驶来一辆警车,已经见了两回的村民没有像之前那样出来围看,因为都知道那警车是往哪去的。

    警车穿过村子,直接到了何五流的家里。

    苗大翠听见家里的狗叫,出来瞧看,见车上下来个便衣,展颜说:“侯警官早啊。”一会她才想起他是来做什么的,又问,“找着我爸了吗?”

    “还没有消息。”侯小左也觉得费解,按理说市区布下的“天眼”无数,只要何大进进城,就能追踪到他的身影,但查过监控录像后,明显没有进城。可是他们去打捞过长生河,也没有发现何大进的尸体,可又不在何家村里。

    既没有往前,也没有往后,左右又都是河流。

    这就好比一个人身处孤岛,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同样情况的还有在同一天消失的宋金。

    还有那位胖大爷。

    三个案子一起查,在侯小左看来,案件的情况、疑点、线索全都是一样的,像是在查同一件事。但他们三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他们还不能完全肯定。

    “我们这边也没消息,我们两口子已经把亲戚的电话都打遍了,喏,就连这两年都没什么联系的远方亲戚我们都问过了,谁也没有我爸的消息。”苗大翠小心翼翼地说,“我爸估计是出什么事了……”

    侯小左问:“为什么这么说?”

    苗大翠说:“我爸那人勤快得很,包了座果园,当命根子似的。平时就算是生病,只要能下地,都要去果园转一圈,宝贝着呢。别人说我爸躲起来了,我看不像,就算放得下我老公,我儿子,但至少他放不下果园。”

    侯小左想了想问:“为什么他这么宝贝这个果园?”

    “大概是因为是跟我过世的妈一块种的苗吧,我妈临死前让他把那山头给镇里退了,但我爸不肯。我妈走后,我爸整天就待在园子里。”

    “那现在园子是你们管着?”

    苗大翠摆手:“我们哪有那个空闲啊,这不新来的租客找活干,就给他们打理了。”

    “新来的租客……”侯小左问,“住你家后头的那三个年轻人?”

    “对啊。”苗大翠数了数念叨他们的名字,“元彬、金大河、贾胖。那个元彬啊,可坏了,是个人精!”

    提起元彬她就生气,连带着数落了好几句。

    侯小左说:“我去后屋看看。”

    苗大翠说:“别去,他们不在那,昨晚吃了毒蘑菇,救护车都来了,直接送去医院洗胃,这会还躺在医院里呢。”

    侯小左了然,又问:“在哪个医院?”

    “大康。”

    侯小左点点头,说:“要是大爷有什么消息,你就打我们电话。”

    “行行行。”

    侯小左开车从村里出来,进了大路,方向盘转了个方向,往大康医院去了。吃了毒蘑菇不是件小事,而且他总觉得这三个年轻人有些怪。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心里就是有个疙瘩。

    不行,他得去医院看看。

    ……

    睡了一晚,最先从医院里苏醒过来的是宋金。

    他睁眼看见这白花花的天花板和熟悉的病床架子,心就一惊。坐起身往旁边看,唐三胖正躺在隔壁病床,哪怕是平躺,肚子也拱得跟座山似的。

    他急忙摸自己的脸,没有褶子,还很光滑。

    仍旧是个年轻人。

    宋金轻轻松了一口气,他还什么都没做,怎么能就这样被打回原形。

    “三胖,三胖?”

    唐三胖岿然不动,睡得死沉。倒是把在病房里搭了个折叠床的何大进给叫醒了,他坐起身往宋金那瞧,问:“你还有事没?”

    “没,挺好的。”

    “那你赶紧想办法。”

    “啊?”

    “啊个屁啊。”何大进快步朝他走,说,“快点想办法逃啊,我们没身份证,昨晚还好周兰来了,可今天出院结账,准会穿帮!”

    宋金轻笑一声,说:“这会知道急了?叫你□□的时候你不是挺牛的吗?”

    何大进顿了顿,没跟他吵,说:“我知道了,我理亏,我目光短浅,行了吧?”

    “知道错了就好。”宋金慢悠悠在地上找鞋,一点也不慌,“你慌什么,我有身份证,等会用我的。”

    何大进瞪大了眼,问:“你什么时候有身份证的?”

    “找人办的啊,钱不是分成了三等分吗,我就把全部家当拿来□□了。”宋金得意得只差没吹个口哨好好嘲讽下他,“那贩子还问我要不要办个重点本科毕业证,可便宜了。”

    何大进说:“你那点钱哪够□□啊,不是都得几百起步吗?”

    “那是你们这些冤大头,不是我。我货比三家,再逐一砍价。最后贩子给了我这个数……”

    何大进瞧着他竖起的七根手指,说:“七百?”

    “七十啊。”

    “……不可能!这么便宜!一准会被查出来!”

    “倒也不至于这么差,外表足以以假乱真。而且就算是花五百五千做的,有心要查,还是能查出这是假的。”宋金说,“你赶紧叫醒三胖,让他快点跑。反正只要我这边给他交了钱,医院就不会计较他跑路的事,不会报警的。”

    何大进见他不慌不忙,似乎运筹帷幄,早知道他有办法,他就不用焦虑一晚了!

    ……

    侯小左来到医院才九点多,他到了住院部的护士站,说:“护士您好,我想探病,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元彬的患者?”

    护士看了看记录,说:“刚办了出院手续。”

    侯小左没想到这么不凑巧,不过听见他们出院了,是不是意味着病好了?他道了谢,想着还有事要做,没有折回何家村,回局里去了。

    ……

    重新回到何家村的三个人又变成了穷光蛋。

    身上一毛钱都没,还倒欠周兰两百块钱。他们跟周兰说只带了一点现金,殊不知那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唐三胖很懊恼,如果不是他,也不至于把钱全都搭进去。他看着两人,说:“对不起,金哥,大进哥。钱都没了……如果不是我……”

    宋金瞧着他说:“有什么对不起的,钱没了就再赚。不过洗胃是真他妈的难受……”

    何大进说:“明天去摘桃子卖吧,城管来了我就跑。现在也只有桃子来钱快了。”

    宋金点点头,说:“为了我的直播大计,我也要努力赚钱才行,摄像机真贵啊。”

    说到这个,唐三胖欲言又止。突然前头的屋子传来惨叫声,瞬间把三人都给惊得一个激灵。

    何大进耳朵尖,一听那惨叫声就拍大腿:“我儿子!”

    他急忙往那边跑,宋金眼疾手快,抓了他就往回拽:“你又冲动了何大进,跑什么,一脸当爹的着急样。”

    “啊——啊——我不敢了——不敢了——”

    何五流叫声震天,还带着哭腔。何大进就没听他这么哭过,急得不行。

    宋金和唐三胖已经过去了,蹲在半人高的草地上往那边瞧。只见有个老汉拿着扫把追着何五流满院跑,边跑边骂。何五流边躲边痛叫,但完全不敢还手。就连平时跋扈泼辣的苗大翠都直愣愣站在一旁瞧着,直咽口水,不敢动弹。

    何大进蹲身往那一瞧,说:“哎!那是我小舅子。”

    宋金看着惨兮兮的何五流还有吓得大气不敢出的苗大翠,差点没笑出声来,说:“总算是有个人能治你儿子儿媳了,打,打得好,不孝子。”

    “我儿子你瞎掺和着教训什么?”何大进不痛快地说。

    “因为你慈父不教训啊。”宋金说,“你小舅子很凶猛嘛。”

    何大进的小舅子叫庞古道,年纪比何大进小一轮,正好六十岁。

    他从小家境就好,工作无忧,生性又乐观,年过甲子,可身体好得不行。拿着扫把追了何五流揍了半个小时,连气都不带喘的。

    他一手撑在扫帚上,骂骂咧咧说:“何五流你个孽子,你爹不见了两天你才发现。你怎么不等两年后再报警啊?”

    何五流喘气说:“我以为他去您那了啊!”

    “去你妈的。”庞古道骂完又呸了一口,一不小心把他姐给骂了,他说,“孽子!孽子!你房子谁给你盖的?你媳妇谁给你娶的?现在嫌你爹老了,就不乐意养着了是吧?”

    何五流说:“冤枉啊舅舅,我没动过这心思!”

    苗大翠见缝插话说:“你可要讲良心啊舅舅,我们可是好好养着爸的,爸可是有三个孩子的!我们比那两个家伙好多了,他们连家都不回!”

    “呵!”庞古道不由冷笑,“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你还比出良心来了是吧?别以为我住在市里就听不见你怎么对我那蠢姐夫的,他傻我可不傻。苗大翠,我今天连你一块打了!”

    苗大翠还要辩解几句,谁想就见他拎了扫把来,直接打在她的腿上,疼得她不敢动嘴,拔腿就跑。

    “别以为我怕你!我娘家也是有人的,我是、我是不跟你计较!”

    庞古道追了老远,吓得苗大翠直接跑出了村子。

    一会庞古道回来,何五流也趁机跑了。

    他坐在院子里拿了烟插了烟嘴里,点燃后抽了一根又一根,连连叹气。

    叹得蹲在草丛的三人组都感慨了。

    唐三胖说:“你小舅子是真关心你。”

    “嗯。”何大进一会又说,“不过他说我蠢,皮痒了。”

    宋金没吭声,一会才说:“你小舅子生活不错啊,那个玉烟嘴光泽不错,戴的手表起码值好几千,还有大拇指上的那个扳指,上面的红宝石真亮。”要是离得再近两米,他准能看出那扳指值多少钱。

    何大进说:“他家生活一向很好。”

    宋金说:“这就怪了,那你老婆怎么会嫁给你这个穷小子,长得又不帅,脾气还大。”

    何大进给了他个冷眼:“就是嫁我了怎么着。”

    宋金忽然明白了什么,说:“弟妹长得是不是……”

    何大进差点没跟他拼命:“我老伴漂亮得很!!!”

    他的声音太大,在院子里抽烟的庞古道抬头往那看。可抬头看去,只见草丛哗啦乱晃,却没瞧见一个人。

    烟还在嘴边,但他却没抽了,有些恍惚。

    刚才那声音……怎么那么像他姐夫?

    就是年轻了点。

    不对,是像年轻时的姐夫。

    庞古道站起身,朝那边直勾勾地看,眉头微微拢起,心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