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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试探
男人们一桌,女眷自成一席,因为是自家人,倒也不需要用屏风遮挡着,谢瑶光一抬眼,就能看到萧景泽脸上挂着温和想笑容,不时地轻轻点头,似乎是在仔细聆听谢光正的话。
谢瑶光听了两句,就明白了,原来萧景泽今天来安阳侯府,并不是自己突然想逛一逛大臣的府邸,而是谢光正请他来的,主要原因就在谢明清身上。
若是她这位大哥,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物,十六岁就能入得羽林军,又受到上峰的重用,虽说这与家世不无关系,但也离不开他自己的经营,最重要的是,谢永安没有嫡子,他将来承爵之后,世子之位十有*都会传到谢明清手中,谢光正作为一家之主,想要早早做打算也不为过。
他这次请萧景泽来侯府,为的就是想让谢明清入未央宫做卫尉,别看这个官职没有羽林军听起来那么威风,可皇帝寝宫的卫尉那是不一样的,靖国公凌傲柏、神武将军卢定康、承安候关渊博,甚至包括谢光正自己,大多都在睿宗皇帝刚刚继位时,从未央宫卫尉做起的,为人臣子,只有得了皇帝的信任,官途才能一片平坦。
萧景泽看似温和好说话,实则是个滑不溜手的,谢光正说什么他都听着,但是并没有点头说好,也没有说不行。
谢光正知道这事儿急不得,问了两句也就不再说了,转而跟萧景泽说起引进大宛马之事。
大安朝人多地广,却无法将匈奴并入版图之中,除了匈奴人全民男女老幼皆兵意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兵虽强,马却不够壮。
谢光正虽然在官场上汲汲营营,但自身却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说的大宛马就是前几日靖国公送给谢瑶光的汗血宝马,大宛国归降后,年年会进贡几十匹,睿宗皇帝好马,知道这类马的好处,又想着训练骑兵好抗击匈奴,在位时没少提及这件事,但因为路途遥远等原因,不得不搁置了下来。
此番他在北疆打了胜仗,将匈奴赶回了阴山以北,不失为一个可以同西域诸国通商的好机会。
萧景泽登基这小半年经过太傅周弼时教导,对西域诸国也尚算了解,听谢光正提起大宛马的消息,点头应道,“这事儿朕记着了,回头同大将军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谢光正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恢复了过来,点头道,“皇上说的极是,靖国公掌管着朝廷一半以上的军队,是要跟他商量商量。”
这话明面上听着是在附和,实际上是在挑拨萧景泽与凌傲柏这对君臣之间的关系。谢瑶光心中愤愤,只可惜这种场合她根本插不上嘴,只能闷头吃东西。
谢光正提出要引进大宛马,一来是想着借此事博得皇帝的信任,二来嘛,从长安城到大宛国有万里之遥,如果皇帝将这事儿交给安阳侯府的人来办,那么走一趟油水定是极为丰厚的。
在谢光正试探这个小皇帝的同时,萧景泽也在心底考量这位先帝十分信任的老臣,他即位前对谢光正了解并不算多,只是偶尔会听睿宗皇帝提起这个臣子,相较于靖国公的刻板固执,显然是圆滑又善于揣测圣意的安阳侯更得圣心,可惜最终父皇还是选择让靖国公来辅佐自己,想到这儿,萧景泽叹了口气,大抵也能想明白谢光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顿饭明面上吃的宾主尽欢,实则各有各的心思。
凌氏自然听出来安阳侯对靖国公府深受皇帝信任的不满,谢明清隐隐担忧自己到底能不能去未央宫任职,闵氏对于谢青蓉的婚事依旧心中忐忑不安,而谢瑶光则郁闷直到散席都没能跟萧景泽说上几句话。
皇帝驾临大臣府邸,来时得恭恭敬敬地迎,走时得恭恭敬敬地送,谢光正谢永安父子俩陪着贵客走在前头,其他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
谢明嫣是个活泼好动的,见闵氏跟谢沐怡母女俩低声不知在说什么,便凑到谢瑶光身边,颇为好奇地问,“小七你之前在宫里见过皇帝吗?他是不是跟别的皇帝不一样,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啊?”
谢瑶光见她对萧景泽如此关注,心里头有些不舒服,爱答不理地应了句,“还行吧。”
“我就说他看上去就很温和,肯定不像书里头说的那些皇帝,动不动就来个诛九族、满门抄斩。”谢明嫣扬起一丝得意的笑,脸上的表情明显表现出“我就知道”这四个字。
那是你没见过他说满门抄斩的时候!谢瑶光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别看萧景泽脾性好,从来不摆皇帝的架子,可真到了关键时候,绝对不缺一个帝王该有的杀伐果断。
谢明嫣仍高高兴兴地说着什么,谢瑶光却没有再听,暗自低下头,琢磨着谢光正这一回来,恐怕她的安生日子就要到头了,如今萧景泽选妃的事儿已经有了些风声,她就必须赶紧想个对策出来,她不想那么早入宫给萧景泽做妃子,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再想知道外边的事儿,就难了。
一众人走到侯府门前,萧景泽停下脚步,道:“今日谢爱卿之言,朕会好好考虑,你刚刚回来,朕准你三日假,在家好好歇息一番,三日后再上朝吧。”
谢光正笑着谢恩行礼。
萧景泽回头瞥了眼谢瑶光,瞧她闷头闷脑地跟在后头,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精神,不由觉得心中好笑,冲她招招手,“今儿的饭菜,还得多谢谢七姑娘的苦心。”
今天这晚饭分了两席,只有他坐的这一桌多了清蒸狮子头,龙井虾仁和蜜汁莲藕这几道菜,哪里会猜不出是谢瑶光私下吩咐的,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在意这些细节,只有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将他的喜好牢牢记在心中,萧景泽一想到这儿,心底不由泛起一丝暖意来。
谢瑶光突然听到这番话,耳朵不由红了红,面上却挂着一本正经的表情道:“这都是臣女应该做的。”
萧景泽笑了笑没说话,转身上了侯府门外候着的马车。
送走了皇帝,谢光正才来得及处理家里的一摊子事,他蹙着眉问凌氏,“章氏今儿又哭又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氏也没想着要瞒什么,便将谢青蓉这门亲事的原委说了一番。
谢光正听完,脸上的笑意完全收了起来,连骂了好几句糊涂,这才对凌氏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未免横生枝节,青蓉的婚事尽快办了吧。”
一旁的谢永安想说什么,看到自家亲爹那如黑炭般的脸色,嗫嚅了半晌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当天夜里,谢青蓉的院儿就闹了起来,凌氏领着荣安堂的下人过去了。
谢瑶光没心思去瞧那番热闹,她晚饭因为跟萧景泽和谢明嫣生闷气,压根就没吃多少饭,这会儿觉得有些饿了,偏偏院里院外都寻不到一个可以使唤的下人,她实在是饿得难受,只得起身披上衣衫跑到厨房里找吃的。
厨房里又黑又暗,谢瑶光几乎从未来过这里,找了半晌都没找见油灯,只得摸索着翻找,可惜翻遍了厨房,连个馒头渣子都没瞧见,她只能悻悻地往回走。
仲夏时节,夜幕中的一道弯钩在旁边星星的映衬下,显得并不那么明亮,谢瑶光脚步轻轻,穿过厨房外面的青石路,谢青蓉院子的吵嚷声渐渐小了下去,也不知是谁出面整治了她一顿。
谢瑶光摸着下巴想,这回小姑姑的亲事板上钉钉,也许谢家就不会跟着谋反了吧,只不过可惜了那个姓祝的进士,娶了谢青蓉这样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一直低着头走路的谢瑶光一抬头,见有个往右拐的路口,下意识的就顺着路走了,完全没有发现就在自己刚刚想事情的间隙,错过通向荣安堂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