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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
天寒地冻。
阴沉的天色好似与无尽的白融为一体,入眼所望,叫人心头生出一股焦躁和不安。
“报——”
胡元帅正在大帐内思考对策,便是听得来人大声的喊。
声音很急促,显然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进——”
一个士兵进入帐内,跪在地上,开口便是:“启禀元帅,西夏攻城了。”
胡元帅拍桌而起,“什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胡元帅走的时候,便是照着西门离的吩咐,将漠北各处都安排了人,西夏兵如何能轻易的闯关过来?
莫非,是军中有奸细?
胡元帅眼眸一沉,召集军中的各位将军入帐内商议大事。
片刻,十几个人便是站在了胡元帅的面前。
他们中有负责军需调度的,有负责操练士兵的,有负责行军布阵的,也有负责商议作战方案的。
每一个人,都是胡元帅精挑细选。
“元帅——”
众人齐声道。
胡元帅的目光从众人眼前一一扫过,一字一字的道:“西夏人今日攻城了。”
众人瞪大眼睛,脸上的神色有愤怒、不可置信、惊惶……
胡元帅将其中一人的脸色收入眼帘,心中有了计较。
“元帅,当务之急,我们该如何行事,还请元帅下令。”
一人开口。
其他人亦是跟着点头。
“元帅,您一声令下,老子这就去把西夏人一锅端了。”
“元帅,还有我,我势必要将这西夏狗贼打成落水狗,叫他们不敢趁火打劫!”
“元帅……”
瞧着义愤填膺的众人,胡元帅抬了抬手。
很快的,帐内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众人的视线紧张的落在胡元帅的身上。
“我叫你们来,就是为了商议应对之法。西夏人攻城迅疾,眼下我们若是去往城中,沿途地势陡峭,且西夏人处于高低,极易布下埋伏,我等若是前去,必然会掉进他们的埋伏中。若是不去,西夏兵人多势众,城中的将士寡不敌众,不出三日,定然会被西夏人破开城门,到那个时候,城中的百姓受制于西夏人,我们又如何对皇上交代?”
帐内气氛沉重得厉害。
众人心头将西夏人骂的狗血淋头。
“元帅,不就是埋伏吗?末将带着人过去,就能知道他们的埋伏在哪里。到时候,元帅命其他人在后跟随,避开埋伏,保存实力,将西夏人尽数消灭。”
“元帅,这倒是个好主意。除此之外,末将愿领兵包抄,将西夏人的大本营给捣了,看他们还有什么仰仗!”
众人大笑,都认为这两个主意甚好。
胡元帅却是一言不发,一张脸紧绷的厉害。
“元帅?”
提建议的两位将军紧张的瞧着胡元帅。
“以弟兄们的性命开道,此法不可。”
“可是元帅,我们若是不尽快的将西夏兵给一锅端了,到时候遭殃的就是城中百姓。漠北城中百姓少说也有万人,损失我们二人手下的几百号人,换来万人的平安,很值得。”
“不成就是不成!”
“元帅!”
两人跪在地上,沉声道:“还请元帅成全!”
西夏人来的迅疾,行军又狡诈诡异得厉害,两人所说的法子,倒是最为奏效和可用的法子了。
胡元帅沉吟良久,转过身,郑重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此去凶险万分,你们可是想清楚了?”
“元帅,大丈夫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另一个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本帅就准了你们的提议,周、杨两位将军听令。”
“末将在。”
“周将军领兵百人,从正面进发。”
“末将领命。”
胡元帅看向另一人,“杨将军听令。”
“末将在。”
“你带领两百人,绕道西夏大本营,烧其粮草,攻其守备,与周将军里应外合。”
“末将领命。”
“其他将军听令,”胡元帅看向其他人。
诸位将军跪在地上,“你们随时待命,听候本帅差遣,待周、杨两位将军出发之后,本帅自有其他的指示。”
“是,元帅。”
众人从帐内一一退去。
渐渐地,到了深夜。
肆掠的风狂乱的刮着,卷起落在地上的雪,藏蓝色的夜幕中,又飞扬着一场雪景。
一个身影从大帐之内鬼鬼祟祟的闪出,不一会儿便是消失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
身影来到西夏兵营临时驻扎地。
“什么人?”
巡逻的西夏兵发现来人,迅速的将来人给包围起来。
来人亮出一枚令牌,西夏兵立刻散开,恭敬的将来人送往军中主帐。
“苍冥太子。”
来人进入帐内,揭开遮住了脑袋的大帽子,拱手笑着道。
吊三角眼,尖下巴,颧骨高高凸起,笑容带着谄媚和讨好。
桌案后裘皮大氅,腰间一柄金刀的男子抬起头,眉宇间尽显张狂和霸气。
“吴将军,坐。”
来人正是胡元帅手下,统领军需调度的吴将军,现年四十,年少时也立下不少战功,后来随着众人的追捧,他从一个小兵做到将军,在军中的微信与日俱增,心境较往常也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吴将军对着苍冥太子弯了弯身,一跛一跛的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苍冥太子目光落在他跛着的左脚上,眼睛眯了眯。
吴将军笑容不减,心头已是生了不快。
往常,盯着他左脚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即便心头不快,吴将军也值得将这样的不快压在心底。
眼前的人,他动不得。
西夏苍冥太子,传闻中喜怒无常,嗜血如麻,惹恼了他,死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要数生不如死。
最为重要的事,他现在与西夏苍冥太子乃是盟友。
他负责提供胡元帅这边的动向,苍冥则在战事结束之后,奉送他十万两黄金。
“吴将军,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
苍冥道。
“不敢不敢,我与太子有约定,太子胜了,我的好处也就来了。”
苍冥大笑,“本太子就喜欢吴将军这样直来直去的人,不像其他的中原人,说话来来回回的绕弯子。”
吴将军也跟着笑,“我也喜欢与苍冥太子这样直爽的人打交道。”
“吴将军,不知道深夜来访,可是有重要的事情?”笑了一会儿,苍冥恢复之前的神色,问道。
吴将军点头,“我来此处,正是要告诉太子一件重要的事情。胡元帅已经做好了对策,打算用周将军为诱饵,除去太子在来时做好的陷阱,一涌而上,将西夏兵尽数铲除。”
“哼,”苍冥冷哼,眼眸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想要将我西夏兵尽数铲除,那也得看看他胡元帅有没有那个能力!”
“是是是,以苍冥太子的能力,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另外,我还要告诉苍冥太子一事,除了以周将军为诱饵,杨将军会带着人绕道包抄,只取西夏大本营。”
“砰!”
苍冥拍桌而起。
“好大的胆子!”
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杀戮的吴将军,此刻也被苍冥浑身上下的杀意给惊住了。
苍冥太子收敛情绪,看向吴将军,道:“吴将军,多谢你连夜相告,本太子已经知道了。”
吴将军点头,起身,拱手,“苍冥太子,我不便久留,告辞。”
“来人,送吴将军出帐!”
一队西夏兵立在帐外,吴将军谢过苍冥太子的好意,便是在西夏兵的护送下回了营地。
吴将军迅速的闪身,进入帐内。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人影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吴将军吃里扒外,元帅,老子这就去把这臭小子给剁了。”
“周将军,你别冲动,元帅自有计较。”
一旁的杨将军拉住他。
“走,回营帐再说。”
两人跟在胡元帅身后,大步的往帅帐内走去。
“元帅,这事怎么办?”
一进入帐内,周将军便是瞧着胡元帅,紧张的道。
“眼下,苍冥自然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对策,既然如此,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胡元帅摸着下巴,眼眸里闪过着一股精光。
“元帅,怎么做?”
胡元帅对这两人勾了勾手指。
周、杨两位将军靠近他,摇曳的烛光将三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三人凑近,低声的说着什么……
“元帅,好计策!”
杨将军佩服的瞧着胡元帅,心道:胡元帅果真是文武全才,除了领兵打仗,这诱敌的策略,也是叫人惊叹的。
周将军亦是一脸狂热,拍着胸脯,道:“元帅,你放心,老子一定会照着元帅的吩咐行事,绝不出半分岔子!”
杨将军一听他嘴里习惯性的蹦出两个老子,便是道:“周将军,元帅跟前,说什么老子?”
周将军闹了个红脸,尴尬的瞧着胡元帅,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开开合合的,最后才来了一句,“元帅,老子……末将说粗话说惯了,还请元帅责罚。”
胡元帅笑着摇了摇头,“周将军,你跟着我二十年,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我不怪你,不过,往后到了皇上跟前,你这嘴巴得改改。”
周将军点头,将胡元帅的教诲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
西门离端坐在大帐内,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子。
燃烧的烛火在烛台上滴出了宛如婴儿手臂大小的一圈,有风吹过,火光便会摇曳两下。
忽然的,有人掀开了大帐。
一个穿着蓝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西门离抬了抬眼皮,看向来人,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逐月并不答话,只在西门离的对面毫不客气的坐下,倒了碗茶解了渴,才道:“你放心,你的岳母我已经看过了,瞧着凶险,并没有伤到骨子,吃了药,一个月内就会好。”
人后,逐月才不管那些虚礼。
他与西门离是同门,又是他的师兄,人后才没有比较计较面对皇上的礼仪,该干嘛干嘛,怎么舒服怎么来。
听他这么说,西门离心中松了口气。
颜霜最为担忧的就是母亲,逐月看过了,等他结束了这边的战事,收拾了西门意,去接颜霜的时候她也能安心了。
“对了,西门意这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剥了一颗花生喂进嘴巴里,逐月瞧着西门离道。
西门离扬了扬下巴,嘴唇勾了起来。
这模样逐月十分熟悉,西门离的整张脸都在说,“这小子压根就不是对手”。
若不是他被别的事情给绊住,后来点心和馒头又出了事情,暗夜背叛,他早就把西门意给收拾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尤其是将西门意幕后的仰仗,西夏苍冥给查出来之后,西门意在西门离的眼中就如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逐月笑了笑,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走了。”
西门离想了想,“师兄,请你去一趟永州。”
逐月呆怔的瞧着西门离。
师兄?
他竟然叫他师兄?
西门离的个性,从师父收他入门,教他武功的第一天起,逐月就不爽的厉害。
因为西门离的个性实在是太恶劣了,从拜师到现在,他可是不曾教过他一声师兄的。
逐月以为,西门离这辈子都是不会这样叫他的了。
谁想,他此刻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逐月半响都不大话,叫西门离皱了皱眉。
他看着逐月勾起的唇角,傻傻的笑,眉头皱的更深。
“你去不去?”
他问道。
逐月回神,猛点头,“去,当然去。”
这可是西门离头一次叫他师兄,也是头一次用师兄这个称呼来请他办事,足见这事在西门离心中的地位。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事一定是与颜霜有着莫大的关系。
逐月笑嘻嘻的走过去,拍了拍西门离的肩膀,道:“师弟,师兄走了,你好好保重,保重啊,哈哈……”
西门离眉头皱的更紧。
他实在是不明白逐月怎么会笑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这个问题他也无暇再顾及,因为手底下的人送来了西门意的最新消息。
“传信给苍冥,攻打漠北。”
西门离收了纸条,缓缓的开口道。
她的眉眼冷漠如冰,他的唇角挂着嘲讽的笑。
一身黑衣的男子跪在地上,低头不言。
“去,告诉胡元帅,让苍冥胜。”
“是,主子。”
没有多问是为什么,在他们投靠主子的那一天起,便是发誓要将忠心和这条性命奉献给主子。主子说的一切,不问缘由,不问过程,立刻执行。
虽然有了暗夜的背叛,整个暗卫队伍损失惨重。
可幸运的是,仍旧是有一匹忠心耿耿的暗卫活了下来。
这些人中,就有红儿的哥哥,当年第一匹跟随着西门离的人。
他们的存在,便是连暗夜都不知晓。
暗夜虽然对西门离有过救命之恩,不过,西门离对他还是有所保留。
以他的性子,怀疑人已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天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根除和遗忘的。
检验一个人的忠心与否,靠的是时间和一些事情。
时间,让暗夜原形毕露。
也让西门离看清了哪些才是忠心耿耿之人。
西门离眯了眯眼睛,看向平遥城所在的方向。
是时候收拾他了。
平遥城内,睡梦中的西门意猛然睁开眼睛,惊恐的瞧着四周。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好似被一股可怕的气息给盯住了。
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王爷……”
听到屋内的声音,有人在门外焦急的喊道。
“进来,掌灯。”
片刻之后,阴暗被驱逐,室内一片光明。
门外的丫头将室内的灯给点燃之后,便是退了下去。
室内只有西门意一个人。
他从床上起身,只着白色的亵衣亵裤,来到桌边,到了一大碗茶进嘴里。
“把诺芹叫过来。”
他对着门外吩咐道。
脚步声越走越近,一个女子推开房门进来。
女子的头发只用一支簪子挽着,身上也随意的披着一件外衫,显然是听到了传唤之后,冲忙的从床上起来了的。
“诺芹参见王爷。”
女子跪在地上,道。
西门意低头,视线在她松开的领口处停留,往下,是一片白色的春光。
西门意双眸微暗,呼吸一滞。
诺芹感觉到男子靠近的步伐,心中吃了一惊,正打算问是怎么回事,男子却是猛然将她给抱了起来。
身子腾空,诺芹惊吓的挂住男子的脖颈,睁大了眼睛瞧着他。
“王爷……”
西门意将人给扔到床榻,随即便是将身子给附了上去……
室内一片春色。
漠北,苍冥太子也获得了意外之喜。
他顺利地攻进了漠北城,也顺利的将胡元帅手底下的周、李、姜、文四位大将给铲除。
至于另一个用兵诡谲的杨将军……
苍冥冷哼。
他在大本营布置了比之前还要强上十倍的兵力,杨将军若是来了,定然要叫他有来无回。
“太子,漠北城已经攻破,众位将士在漠北城外等候,太子请——”
“好,”苍冥大笑着站起身,大步的往帐外走去,骑着高头大马,被一千名西夏兵簇拥着往漠北城门而去。
大开的城门口,西夏十几万将士高仰着头,迎接着他们的主帅。
“参见太子。”
等苍冥骑着马走到近前,所有人跪在地上,齐声道。
“平身。”
“谢太子。”
众人起身,从前往后,以此往两边退开,给苍冥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
苍冥带着人进入城内,一路上,除了马蹄声和西夏兵走路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响。
苍冥皱了皱眉,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忽然的,“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苍冥回头,却是大开的漠北城城门忽然的关上了。
厚重的城门,因为是边关,有着守城抵御外敌入侵之用,乃是玄铁铸造而成,重千金。乍然关上的声音,便是连大地都跟着抖了抖。
“怎么回事?”
苍冥怒喝。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
西夏兵都惊慌的厉害,失了分寸。
没有人动过城门,这城门怎就突然自己给关上了。
邪门,太邪门了!
“怎么回事?”
苍冥再次厉喝。
“太子,末将,末将也不知道。”
有人被苍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硬着头皮回道。
忽然的,周围的人都失去了声音,惊恐的瞧着说话的这位将军,勃颈处喷薄而出鲜红的血,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着。
周围一阵死寂。
谁也没有想到,苍冥太子竟然说杀人就杀人。
而且,只是因为这位将军说了一句“不知道”。
暴虐无常,他们再一次的从苍冥身上感受到了这个词的意思。
众人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喘。
苍冥拽着缰绳,夹紧马腿子,飞快的往城门口跑去。
众人让开一条道,旋即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了上去。
即便心头惧怕至死,然而,若是不跟上去,下一个,当场死去的就是他们了。
马儿奔腾,速度堪比离弦之箭,苍冥手握长剑,用力的往城门挥去。
没有任何响动。
没有任何回声。
甚至是没有任何撼动的痕迹。
玄铁所铸的城门,就好似坚硬的石头一般,岿然不动。
苍冥胡乱的砍出一百来道剑气,依旧如此。
然而,他手腕却是脱了力,内息也极为的不平稳。
“太子,城外……”
城楼之上,有人惊恐的道。
苍冥翻身下马,手里拿着剑,飞快的跃上城楼。
这一见之下,苍冥目眦欲裂。
一条宽广的剑堆出现在城下,剑锋锐利,闪着翠色的光芒,一看便是猝了毒的。
剑堆足有三里宽,绕城一圈,没有丝毫的空隙。
苍冥大怒。
他从未被人如此算计过!
“来人,将漠北城中的北国百姓,都从城门上给我推下去。”
“是,太子。”
众人领命而去。
然而,不到一刻钟,众人却是一脸惊骇的赶了回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太子,城中,空无一人,乃是死城!”
死城二字刺激了苍冥的神经。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陷阱,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吴千尺!”
胡家军营内,帐内的吴将军打了个寒颤。
他因为左边的脚跛了,并不用随着其他将军一道出征。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苍冥太子应当是攻城了,而胡元帅和他手底下的一匹将军,定然也是全军覆没了。
吴千尺心头涌起一股快意。
死了,终于都死了。
他盼着这天,可是盼了好多年,从他的左脚跛了的时候就开始盼了。
吴千尺满面红光,在也掩不住心头的笑意,在帐内狂笑起来。
他笑得太过大声,以至于帐外有人过来都没有听见。
等他终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的时候,却是眼珠子差点儿都要瞪了出来。
胡元帅、周将军、杨将军、姜将军、文将军,这些他做梦都恨不得杀了的人,竟然都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以苍冥的狠辣和狂傲,如何会让这些人活着回来?
这是他的幻觉,对,是他的幻觉!
“吴千尺,你个忘恩负义的杂碎!”
拳头直击面门,若是吴千尺左脚没有跛,或许他还能够躲得过去。
然而,他跛了。
周将军这一拳,实实在在的打在他的脸上,叫他整个人都跟着晕眩起来。
天旋地转间,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吴千尺,你随我出生入死二十多年,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你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哼,待我不薄!”
吴千尺冷笑起来。
“去你娘的待我不薄!若是你真的待我不薄,为何跛脚的不是你,却是我!”
众人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这吴千尺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当年跛脚,是他自己想要拉胡元帅当个垫背的,谁想却是鬼使神差的被偷袭的人将脚给砍了。
白花花的骨头露在外面,却是断了一截,另一截滚在外头,染上尘土,再也不能接回去。
“你知道我这些年受了多少的白眼和嘲讽,你若是真的待我不薄,受白眼和嘲讽就该是你,元帅的位置是我的,我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也是我的,我的!”
吴千尺狂吼。
气怒非常的周将军再也忍不住的上前给了他一脚。
“去你娘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还敢怪罪到元帅头上!”
一脚并不解气,周将军当即便是又给了吴千尺好几脚。
他是练家子,又是在边关的将军,长年累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练兵练兵再练兵,这几脚下去,吴千尺小命便是去了半条。
“周将军。”
胡元帅开口。
周将军狠狠地瞪了眼吴千尺,乖乖的退到一边,听候胡元帅的发落。
“所有事情,都讲究一个因果。当年,你若不是生了害我之心,也不会糊里糊涂的被偷袭的人给砍掉了腿,我念你跟随我南征北战多年,没有处罚,反倒是将你任为军中调度官。谁想你不知死活,不思悔改,如今更是与西夏的太子沆瀣一气,谋害我北国将士。”
“就算我答应饶你一命,北国的将士们也不会答应。”
胡元帅提高音量,叫吴千尺的心脏都跟着抖了抖。
“周将军——”
“末将在。”
被胡元帅点名的周将军虎躯一震,满脸都透着一股兴奋地红光。
“将吴千尺带到处决之地,公布其罪行,立刻处决。”
“是,将军。”
吴千尺瞪大眼睛,胡元帅要杀他!胡元帅要杀他!
他身子一抖,求饶道:“元帅,元帅,末将知错了,末将是一时糊涂,还请元帅看在末将跟随元帅二十余年,且一条腿跛了的份上,饶了末将这条命吧。”
他不提跛了的那条腿还好,他一提,胡元帅心头气怒更甚。
这个时候还想着用这条原本就是因为他的咎由自取而弄跛了的腿来求情,一旦他有反扑的机会,他们这些人必定会受到他疯狂的报复。
当即,胡元帅看向周将军,道:“周将军……”
周将军会意,三两下便是将吴千尺给拖出了营帐内,往处决之地而去。
漠北的一切,胡元帅以跟个传书,迅速的传递给了西门离。
不过,被困在平遥城的西门意,却是不知道的。
他瞧着手中,苍冥亲笔说书的纸条,“漠北城破,胡元帅死,漠北军中无主”,仰头哈哈的大笑起来。
苍冥果真是一个厉害的盟友。
漠北危机,他就不信西门离还敢在这里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在平遥城城楼上巡视的一个将领便是红光满面的跑了过来。
“启禀王爷,皇上退兵了。”
“哪个方向?”
“北方!”
“好,”西门意站起身,一脸的激动。
“传本王之令,所有将士今夜出城,直往上京而去。本王,带你们去皇城。”
将令大喜,道:“末将恭祝王爷旗开得胜。”
“哈哈……你快去安排吧。”
“是,王爷,末将这就去做好布置。”
将令脚步轻快地离开。
片刻之后,一个女子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她披散着投发,身上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披着,举止行动间带着少妇的风情与妖娆。
“王爷,妾身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诺芹皱眉,道。
“诺芹,你多虑了,苍冥的本事,我最是清楚不过,杀人如麻,极其嗜血,胡元帅等人一死,漠北军中无主,就等于是一盘散沙,苍冥将其收服亦或是抓获,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西门离此去,有的他头疼。”
“可是王爷,皇上就此离去,平遥城外定然是布置了人手。”
西门意轻笑,“这算什么?本王有平遥百姓在手,还怕这些人手不成?他西门离想要做个明君,不管百姓的死活,他这明君的美名也就到头了。”
诺芹看向他,“王爷,难道你不想做明君?”
西门意邪邪的一笑,将诺芹给拦腰抱起来,直直的往房内的大床走去。
“本王若是明君,你不就深闺寂寞了……”
“王爷讨厌……”
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喘从房内传出,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以及啪啪之声。
西门意享受着女色之时,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今晚若是出城,便再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然而,西门意不知道。
被西门离逼疯的他,已经失去了判断和思考的能力,脑子里尽是疯狂的举动。
是夜,天色灰蒙而阴沉。
冷风凄凄,带着萧瑟的味道。
“吱呀”一声,平遥城的城门被打开。
举着火把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火光照亮处,当先的并不是一身铠甲的士兵,反倒是粗布麻衣的平头百姓。
他们哭叫着,浑身哆嗦胆寒。
后面是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
“快走,快走。”
“再不走,老子抽死你们!”
“安静点,再不闭嘴,让你们永远安静。”
闹闹哄哄中,几十匹高头大马跟了出来,一个全身被黑色的宽袍笼罩的男子,被簇拥在中间,前前后后都有上千名士兵保护着。
百姓们给驱逐到了城外,忽然的,一个人逮住机会,拼了命的往城内跑。
其他人见状,亦是跟着跑了起来。
暴动就在一瞬间。
士兵们扬起刀剑,凶狠的追过来。
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些百姓的手脚格外的快,身法格外的灵活,等到士兵们追到城门口的时候,最后一个人恰恰夹着衣角钻进了正在合拢的城门之后。
缝隙越来越小,啪的一声,城门关上。
追过来的士兵面对着厚重的城门,傻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
谁能来告诉他们?
这些百姓平日里贪生怕死的厉害,这会儿怎么如此的灵活?
正疑惑间,头顶忽然有东西砸了下来。
抬头,城门上的不就是方才往城里面跑的百姓。
他们手里头拿着石块,一个个凶狠的往地上砸。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齐心协力,势必要将这些强盗统统都给赶走。
西门意瞧着今晚的这一幕,心头惊慌的厉害。
“饭桶,连普通的百姓都看不好,本王留你们何用?”
西门意怒道。
腰间宝剑一抽,咔嚓两声,两个人头便是滚在了地上。
瞧着一步步走过来的西门意,众人忍不住倒退。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拿剑就杀人!
他们不该跟着西门意,不该跟着这样心狠手辣的主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抓了他,皇上就会免了我们的谋反之罪,”刹那间,众人好似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拿着武器,将西门意给包围了起来。
西门意身前二十个死士严阵以待。
“退下,你们给本王退下!”
西门意怒喝。
然而,却是没有人后退。
城门上,噗通噗通的石头往下面砸来。
城门下,众人拿着武器与西门意刀剑相向。
没有人理会他的怒喝。
在死亡面前,没有傻子会选择替一个暴虐的杀人如麻者去死。
“动手,将他们都杀了!”
西门意指挥二十个死士道。
二十人听令,立刻与持着刀剑的士兵搏斗起来。
西门意愤怒的瞧着这一切,没有发现,就在他的身后,一个女子从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从腰侧刺了进去。
西门意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回头。
“诺芹……”
“狗贼!你杀了我全家,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诺芹一脸凶狠,抽出插在西门意腰间的匕首,噗的一声捅进他的心脏。
这几日西门意来找她欢好的时候,她在身上涂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可以致使西门意浑身无力。
不过,药性发作需要时间。
而此刻,就是药性发作的时间。
西门意瞪大眼睛,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诺芹眼中是疯狂的笑,她看着西门意坠下马,也跟着从马上跳下来,补上一刀。
噗的一声,尖锐的刀尖没入血肉。
西门意瞳孔紧缩,渐渐地失了神采,化作一片灰白。
等西门离过来的时候,西门意已经死透了。
他命人制服了西门意的十几个死士,看向其余的众人。
他们都是跟着西门意谋反之人,此刻,武器全部扔在地上,赤手空拳的匍伏于地。
“谋反的,是顺王,朕,赦免你们的死罪,不过,你们跟着顺王谋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发配西陲,镇守边关,永生不得回朝。”
“末将谢皇上不杀之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喊道,对西门离的旨意十分的感激。
谋反是大罪。
能够保住一条命,他们已经十分知足了。
“皇上……”
女子的声音传来,引得众人都看过去。
诺芹跪在地上,她的身旁就是已经死去了多时的西门意。
西门离看向她,点了点头,道:“姜诺芹,你做的很好,朕会为姜家平反,赦免你一家的罪。”
诺芹跪在地上,声音颤抖,“谢主隆恩。”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我杀了仇人,皇上会还爹爹一个公道,从今往后,爹爹再也不是为世人所唾骂的罪人。爹,娘,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一滴泪从诺芹的眼角滑落。
这是喜悦的泪,也是大仇得报的泪。
这是哀逝亲人的泪,也是缅怀至亲的泪。
吱呀——
平遥城的城门再一次被打开。
几十个百姓大步的走了出来。
他们步伐整齐,身形一致,俨然是军队中人。
众人在距离西门离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跪下,齐声喊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将士平身,你们辛苦了,待漠北事了,朕会择日奖赏。”
“谢皇上恩典。”
众人一脸喜色。
“皇上,”噗通一声,为首的一个人跪在了地上,“皇上,末将想即刻就往漠北出发,还请皇上恩准。”
西门离看向一身百姓打扮的胡林,点了点头,“你带着一千兵马前去支援胡元帅,朕,在上京等你们父子凯旋而归的好消息。”
“末将,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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