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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析秋还是卯正便醒了……
她翻了个身,看见萧四郎睡在她身后,平日冷冽深邃的眼眸阖着没有了令人胆怯的威慑,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睡容在析秋眼中竟有一丝孩子气,她伸出手,情不自禁的去描绘他的面容,自眉梢而下一点一点移动……
院子里静静的,便是鸟儿的啼鸣也不曾传来,析秋勾唇轻笑起来,心里有种异样的安宁。
收回手,她缓缓放在小腹上,昨晚,那里会不会如她祈祷的那样,有了一个小小的萧四郎呢?
忽然,手背之上被一只大手覆盖,析秋转头去看就见萧四郎已经睁开双眼,长长的丹凤挑着眼梢,笑意从眼底漫出来:“在想我们的孩儿?”
析秋红了脸,却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傻丫头,或许昨晚的努力并未成功呢。”萧四郎俯身看着她,在她额头鼻尖上轻吻着,眸中的情绪浓浓的,爱意弥漫。
析秋挑了眉,想到昨晚在池子里……直至半夜才回来休息,若不是怕她受凉,只怕是……
“今儿要回去,妾身要起身去收拾东西。”析秋动了动,不由后悔,她怎么会一大早去想孩子的事儿。
萧四郎轻笑起来,在她嘴角轻啄着,手在析秋未着寸缕的身体去游走抚摸,落在纤细的几乎能折断的腰肢上,他道:“回去不过一个多时辰,我们在天黑前赶回去。”
“还是早些回去吧。”析秋想了想道:“和娘说了今儿回去,若是我们迟了,她定是会在府里等一日的。”在找借口。
萧四郎抿唇笑了起来,捏了析秋的鼻子,道:“鬼丫头!”翻身坐起。
析秋松了口气,又立刻环上他后背抱着,笑着道:“不是冬日还来嘛,妾身可记得呢。”
身后软软的抱着,清香入鼻,萧四郎心底尽是愉悦,伸臂将她拉过来蜷在自己怀里抱住,轻声道:“那何时来,重阳来可好?”大有要将时间落实的样子。
析秋靠在他的手臂上,他像是抱婴儿一样抱着她,蜷在他怀里能听清晰的听到他胸堂跳动的声音,温温热热的肌肤贴在一起,析秋面颊微红点头道:“四爷是一家之主,自是听四爷。”
四爷却是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回道:“既如此,那我们索性搬来这里,四季如春景色如画又安静的很……”
析秋知道他不过说说,他们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儿,哪能就这样随随便便住在山里头,她想着便很顺从乖巧的点了点头,回道:“嗯,听四爷的!”
萧四郎哈哈笑了起来,越发的欢喜,道:“在门前种几垄菜地,门后栽了花……还要搭一架秋千……”析秋补充道:“院子后面有块空地,妾身想种些药材……”
“好。”
两人就这样旖旎的拥在一起,靠在床头轻声细语的说着,自冬日来别院一直说到大周各处的风景,说到塞外风土人情,又说起民风美食马匹行运……
直到门外春柳和碧槐,碧梧垫着脚听了半天,春柳道:“听道声音了吗?也不知起了没有!”
碧梧伸长了耳朵,摇头道:“好像听到了四爷的声音,不过也不确定。”
三个人叹气,夫人没喊她们不敢进去,可现在已经辰时了……
恰好岑妈妈从外面进来,碧槐虽平日机灵但男女之事上也不过是个孩子,也不见得比春柳和碧梧懂的多,便拉着岑妈妈问道:“夫人还没起,说是今儿要回去的,我们想进去收拾东西,可是……”
“难得出来,让夫人多睡会儿。”岑妈妈暧昧的看了眼房间,指着三个人道:“都各自去忙吧,留个人守在外面便成了,索性也没什么事,何必急在一时。”
三个人见岑妈妈表情颇有深意,可又不明白其中含意,只得各自点头准备散了,正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夫人说话声传了出来,几个人听见立刻松了一口气,碧梧更是笑着道:“我去打水。”说着蹬蹬跑去端水。
岑妈妈看着几个人直摇头。
等服侍萧四郎和析秋起床,大家吃了早饭便开始收拾回程的东西,出了箕尾山析秋想到普宁师太,又去普济寺的山门脚下去逛了集市,她坐在马车里就看见碧梧一会儿拿了个小梳子,一会儿捧了三五根糖葫芦,稍后又包了一包油炸豆腐,她笑着和碧槐道:“你也别守着我了,去看着她,回头免得被人用的吃的拐走了。”
碧槐笑着点头,也下了车随着碧梧和岑妈妈去逛。
析秋听着车外的人声鼎沸,便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打着盹儿,等帘子掀开一股清风灌了进来,萧四郎进来了,析秋迫不及待的问道:“见到师太了吗,她可好?”
萧四郎坐下来,析秋给他倒了茶递过去,他回道:“很好,说是等到中秋节时去府中看你。”停了停他又道:“你若是念着她,不如我们今晚在普济寺宿一夜罢。”
析秋摇了摇头,已经在想中秋节的安排。
马车又动了起来,春柳和碧槐碧梧以及岑妈妈四个人坐在车里细细去数各人买来的东西,难得出来一趟大家都显得很兴奋。
等到了府中,春柳带着鑫哥儿和敏哥儿以及晟哥儿早早候在了仪门内,萧四郎当先下了马车,三个孩子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礼,等见到析秋就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道:“四婶婶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可等了好久了。”
析秋摸着鑫哥儿的头道:“这天多热,怎么不在房里待着,瞧这一头汗的。”又去看热的小脸红扑扑的敏哥儿,拿了帕子给他擦汗,晟哥儿也凑过来笑道:“四婶婶,别院好玩吗?有没有看到松鼠和箭猪?有没有给我们带礼物?”
萧四郎看着几个人围着析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他面无表情打了招呼道:“我去外院看看。”又转身对天诚吩咐道:“你送夫人和几位小爷回去。”
析秋和几个孩子行礼,萧四郎便转身去了外院。
“我们回去吧。”析秋牵着三个人,边走边道:“买了礼物,回头让春柳拿给你们。”
三个人便点头不迭去问别院什么样子,山上面什么样子,能不能放风筝,析秋有没有骑马。
析秋笑着回着,春柳和碧槐跟在后头撑伞,析秋怕三个人晒着就叫了滑竿来,一路去了太夫人院子里。
太夫人见她回来,上下打量了遍问道:“……我也好些年没有去,那边可还规整?”
析秋笑着回了,太夫人就从身后拿了个红木的匣子出来递给析秋:“你生辰也没有在家里过,这个算是补给你的。”析秋一愣,道:“不过小生辰,让娘破费了。”
太夫人无所谓的摆摆手:“我都老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无用,不如送给你们呢……打开看看可喜欢。”
“谢谢娘。”析秋接过匣子打开,就见正红姑戎的里子上,躺着一只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耀眼夺目,她惊讶的看向太夫人,道:“娘,这……太贵重了。”
太夫人见她喜欢,便呵呵笑着道:“哪里贵重不贵重的,年轻时侯爷送的,可那会儿贪利索不爱这些,这会儿想戴又戴不出去了,你戴着刚好。”
析秋又谢了,让碧槐收起来,又从春柳手中拿了包袱出来,拆开道:“绕道去了普济寺,在山门上见了这些东西有意思,就随意买了。”说着拿了陶土烤的手炉出来,蓝白条纹上的漆,上头浮雕着寿星翁的图案,两头都有把手,冬日里暖手能将手从把手里穿过去又不会担心手炉会从手里滑出去摔了。
太夫人看着析秋递给她,惊诧的道:“送给我的?”说着笑呵呵的接过手炉,拿在手里左右去瞧,和吴妈妈道:“这小玩意做的可真有心思,大小女子用刚刚合适。”
“和娘的东西不能比,就多些巧趣。”
太夫人点头回道:“这好的东西精贵,做的时候也小心,奇巧的样子商家也不敢做,若是没了市面好的东西也糟蹋了,反倒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却常有令人惊喜的模样。”
析秋应是,又拿了个包着红花棉布的美人捶给吴妈妈,吴妈妈也是笑着收了,三个孩子就围在包袱边,晟哥儿拿了把木制的宝剑,鑫哥儿得了个竹制的长笛,敏哥儿则是一个推演九宫格的匣子。
一屋子的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又聊到碧梧采的野菜很难吃,碧梧红了脸道:“……奴婢小的时候在家中记得娘常做了给我吃,味道很好,这会儿吃出来却不是那个味儿了。”
太夫人笑指着碧梧道:“这丫头,小时候吃的现在再去吃可就不见得好吃了,年纪不同自是口味也有变化。”
碧梧连连应是。
大夫人从门外进来,见到析秋回来,笑着点了点头:“原以为你们晚上才到……怎么不多住几日。”析秋笑着行了礼,回道:“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事儿,便是住下了心里也不安。”
大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笑着坐在析秋的对面。
鑫哥儿就从包袱里拿了木制的漏勺出来:“伯母,伯母!”说着卖弄似得道:“这是四婶婶买的,说是给您浇花用的。”
大夫人看着眉梢微挑,朝析秋看去,析秋笑着道:“瞧着好玩,随便买的。”
“谢谢!”大夫人接过来交给一边的唐妈妈,笑着道:“让四弟妹破费了。”
析秋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太夫人就笑着道:“你才回来风尘仆仆的,先回去梳洗换了衣裳,晚上到我这里来吃饭。”
析秋点头应是,和大夫人打了招呼,就先回房梳洗换衣裳。
春柳跟在她进房服侍,析秋问道:“这一日,家里可有发生什么事儿?”春柳看了眼门口,回道:“旁的事没有,二房那边倒有两桩。”
析秋洗了脸,拿帕子擦着脸应道:“嗯。”春柳便回道:“紫鹃来领了两次牌子,一次说是二房里没了血燕,拿牌子领了四两回去,一次说是二夫人觉得冷,盖着被子也不觉得暖和,要领霜碳!”
析秋一愣,回转看着春柳挑眉道:“觉得冷,要领碳?”
春柳也觉得匪夷所思,不确定的问道:“奴婢也觉得古怪,就存了心思只给了她一半,剩下的一半奴婢亲自送过去的,进去时果真见二夫人房门上挂着帘子,腾腾的热气冒出来。”
二夫人到底在想什么?大夏天觉得冷,是真的觉得冷,还是另有目的?
“这件事太夫人知道吗?”析秋问道。
春柳点了点头,回道:“吴妈妈也去瞧过,和奴婢一样也觉得不可思议,还请了太医来府里,太医也说不出到底什么病,可二夫人就是觉得冷。”
析秋拧了眉没有说话,又问道:“那另外一件事呢?”
“是连翘。”春柳回道:“她被太夫人抬做了姨娘。”
析秋一怔,随即又觉得仿佛在意料之中,连翘会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因为紫檀的事儿让她有的:“是太夫人有意的抬的,还是侯爷要的?”她是知道太夫人挑了好几个出色的丫头由吴妈妈在调教,等过些日子就送去萧延亦房里的,既然她当初没挑连翘,就不会现在临时挑了她。
“是侯爷要的。”春柳就将那天晚上的事儿和析秋说了一遍,又道:“……歇在凌波馆里的。”
凌波馆可是连二夫人也没有去过两次,侯爷竟是留了连翘在里头留宿。
析秋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回头你去库房找几喜庆的布,再挑一套头面给连翘送去,就当我们给她贺喜了。”
春柳应是。
析秋换了衣裳出来,门外就已经有婆子来回事:“二夫人说往后不用给她房里送吃食,她的一应吃食都从小厨房走。”
“那你就听她安排吧,平日买了食材就拨一些过去。”析秋想也没有想便应了,厨房里还是有些婆子是二夫人当初安排的人,她便是不同意,她们私下里也会送过去,她又何必做这明面的上的恶人。
婆子应是退了出去。
等萧四郎回来,析秋和萧四郎便一起去太夫人房里,仿佛是刻意准备的,两桌子的菜摆在次间里,析秋要去帮着摆碗筷,太夫人笑着道:“不用,你坐着歇着。”
析秋微微愣了一愣,就看着吴妈妈笑呵呵的去摆碗筷。
“虽说生辰过了,可也算是老四单独给你过的,今儿我们在家里就补一个!”太夫人笑着说完,析秋走过去扶了她的手,红了脸道:“一个小生辰,反倒是我……”
说不下去的样子。
太夫人显得很高兴,大家随着她如稍间各自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气氛愉悦的吃了饭又上了寿面,回到稍间里去喝茶,大夫人就笑着拿了礼物出来:“你后院种了三七,这本书或许能帮上你。”
析秋谢了接过来,书面泛黄纸张有些脆硬,就见上面写着《草本》二字,析秋一愣看向大夫人道:“这本书早就失落了,太贵重了,大嫂。”
“我留着也无用。”大夫人淡淡的道:“你常与药材打交道,送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析秋又是谢了,让碧槐小心收着。
晟哥儿就从碧纱橱里抱着个东西跑出来,蹬蹬蹬的凑到析秋面前,笑嘻嘻的一股脑的塞在析秋手里,道:“四婶婶,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谢谢晟哥儿。”析秋拿起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抖开来才发现是只长了许多脚的蜈蚣灯笼,她笑着道:“真好看,谢谢晟哥儿。”
太夫人乐呵呵的样子,晟哥儿红了脸道:“其实……其实也不算我一个人做的,宋先生也帮忙了。”
“是吗,可是我们晟哥儿还是很厉害,这个灯笼做出来费了许多功夫吧,四婶婶很喜欢,谢谢你!”析秋揽着他,摸着他的头谢道。
晟哥儿眼睛明亮,忙点着头偎在析秋身边。
鑫哥儿和敏哥儿则一人拿着长笛,一人抱着萧出来,敏哥儿道:“母亲,我和鑫哥儿没有礼物……”说着看向鑫哥儿又道:“我们给您吹首曲子行不行?”
析秋笑着点头,洗耳恭听的样子:“好啊!”
鑫哥儿和敏哥儿就一人站在一边,两人嘀嘀呜呜的试了半天的音,鑫哥儿起了头,两个人竟是很熟练的合奏了一首《秋湖月夜》,曲调悠扬抑扬顿挫,敏哥儿比先前的水平进步了许多,析秋愣在哪里,看的出来两个人是练了许久的。
一曲完毕,太夫人鼓掌笑道:“真好听,鑫哥儿和敏哥儿吹的都快赶上乐师了。”
大夫人也微微点头,就连萧延亦也点头道:“前后虽有些赶,但能吹出意境也属难能可贵了。”鑫哥儿和敏哥儿越发的高兴,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萧延亦看着鑫哥儿,目光又从析秋脸上划过,手在衣袖里动了动,又放弃似的松开。
等析秋和敏哥儿回房里,析秋问他:“你是练习了很久了?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敏哥儿垂着头,小声道:“自上次母亲说喜欢秋湖月夜,我便开始练了。”析秋笑着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回头看向负手站在的一边的萧四郎,脸上满是暖暖的笑意。
第二日一早,萧延筝就从庞家赶回来,捧着礼道:“初八就想回来的,可又听说你和四哥去别院了,就忍着没回来。”说完,又很八卦的凑在析秋耳边笑着问道:“听说别院后头有座温泉,可是别家的别院里都没有的,四嫂和四哥有没有试试?”
析秋红了脸,推开萧延筝笑着道:“姑奶奶嫁了人说的话果然和在家里时不一样了,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了。”说着又笑着道:“那你和庞大人呢,过的如何?”
这次轮到萧延筝闹了个大红脸,拍了析秋的手,笑道:“夫妻不就是那样,哪有好不好的。”说完,又红着脸看着析秋,小声道:“我前两日身子不适,他夜里不睡也要守在床前陪着我。”
“你哪里不舒服?”析秋听着就以为她旧病犯了,萧延筝忙摆着手解释道:“不是,是……是我小日子来了,也不知怎么了,就突然疼的厉害,他一整日守着我。”
析秋闻言松了口气,握了萧延筝的手道:“瞧着我们庞姑爷果然是心细的。”
萧延筝红着脸没有反驳,析秋看着她这样知道她过的幸福,心里也放了心,至于庞家房里头的通房,既然萧延筝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会刻意提起来。
送萧延筝去太夫人房里,邱妈妈就来了,带了江氏的礼,佟析砚的礼,佟析玉的礼,还有夏姨娘,罗姨娘的礼物,最让析秋惊讶的是连梅姨娘也送了一对亲手绣的护膝来。
她收了让邱妈妈带着了礼回去回了,一会儿钱夫人身边的妈妈,阮夫人身边的妈妈以及唐大奶奶身边的妈妈前后来了,皆是捧着礼,她们常来常往析秋让人收了造册,备了回礼送回去,随后沈夫人和卢夫人以及韩夫人也让人送了礼来。
就连荣郡王妃也让身边的荣妈妈送了一座鸡翅木的插屏,上次萧延筝大婚见过一次,析秋笑着收了,关切的问道:“郡王妃的日子是不是就是这个月?”
荣妈妈笑着回道:“在月底,不过也有早有迟!”析秋听着点了点头,又笑着道:“代我谢谢郡王妃,她怀着身子,按理我该去登门叩谢才是,却又怕若真是去了反倒给她添麻烦,就想着等洗三礼的时候,再上门凑个热闹讨杯喜酒喝。”
“四夫人能去,郡王妃定然很高兴。”
析秋又让春柳陪着荣妈妈去看望了二夫人。
收了这么多的礼,她就觉得事情发展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晚上萧四郎回来,她将今天一天收的礼单拿来给他看:“……她们怎么会知道我过生辰,还这样隆重的送了礼。”
“你是二品夫人,又是侯府的四夫人。”萧四郎不以为然:“她们送你也不足为奇,收了便是。”
析秋却是心里不安,叹道:“若是娘的生辰收了礼倒也说的过去,我平日与她们也不常来往的,收了礼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尤其是沈夫人的礼,是一座青玉浮雕的麻姑献寿约莫半个炕几那么大,便是看玉质也知道价值不菲。
她忽然想到萧四郎,问道:“可是最近朝中有什么动向,还是四爷得了什么重要的差事?”否则没法解释这些人的行为。
萧四郎挑眉摇头道:“没有。朝中最近除了蒋大人被弹劾的事以外,便是市舶司重设的事还在议程上,运河两岸河缇加固,卫辉府滑县李固渡洪灾……”萧四郎说了七八件事,随后一顿又道:“依夫人看,为夫该在哪一处得了要职?”
析秋便拧了眉头,萧四郎看着她满脸忧虑的样子,笑着道:“她们敬你,不但是因为你是萧四夫人,也是因为敬重你,这些人中倒也没有不可交的,你适当放宽了心便是。”
析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此事就没再提,月中的时候两房陪房从两处庄子里回来,析秋找来阮静柳商议了各处要种的药材,通州以枸杞,沙棘,付明子,薄荷和石斛为主,山东一处一百亩的庄子由邹伯昌打理,种五倍子,黄柏等,另一处萧四郎送他时庄子里头原就留了个管事,名叫谭泽戎,一家八口人一辈子守着庄子,东家卖了庄子他们却留了下来,他们原是要来京城拜见析秋,析秋则因为路远又因为萧四郎曾见过觉得还满意,就索性让他们年底再来,安排了几处庄子,析秋便开始准备中秋节各府的节礼。
佟析砚的绣庄在七月中开张,招了十二个绣娘,一开始也就只能接一些小的单子,外府里小姐的嫁衣,盖头喜服等一应的东西,析秋又拿了银子让邱妈妈去绣庄里订了十几条湘绣的帕子,等月底绣好拿到时,瞧着针线和手工确实不错,看来这一批绣娘皆是不错。
她让春柳一个个按照那些常来往的夫人名单,一一去送了一条,家里头给太夫人,大夫人和萧延筝各留了一条。
八月初的时候,各处回的节礼,析秋整日里忙着中秋节的事儿,又有应天的华大嫂子来信,说是家里头哥儿十月初十成亲,她和太夫人待在库房里挑了两天,才挑了个一对前朝的梅瓶当做贺礼送去了应天。
月中的时候荣郡王从承德回来,月末郡王妃产下一子,洗三礼那日析秋并未依言去见观礼,倒是萧四郎和萧延亦应邀去喝了酒,半夜回府析秋帮萧四郎洗漱,问道:“都聊了什么?”
萧四郎洗了脸,眼角含着笑意道:“说是认识了当地的商户,手里有座盐矿!”出了净室在房里坐下。
“四爷!”析秋坐在他面前:“您和侯爷答应了?”大周严禁开私盐矿产,便是如藤家当初的一船私盐,圣上借此便抄了藤家,虽说圣上对藤家早存了心的,可从此事也能看出,圣上对盐业上的态度。
萧四郎搂着她,顺着她的背,示意他不要紧张,回道:“我和二哥的意思一样,并未直接拒绝,可也不会参与。”
析秋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荣郡王的敏感身份,私盐所含的风险,她能想得到萧四郎和萧延亦又怎么会想不到,她想了想回道:“想必荣郡王让您和侯爷参股也不过是想到时候事发,也能借由法不责众一说罢了,否则这样私密的事,他又怎么敢让外人知晓。”
萧四郎赞赏看着她,笑着道:“自是如此,便是我们知道,到时候说起来也是有知情不报之罪。”
“那四爷打算怎么办?”是告诉圣上,还是帮着隐瞒下去?
萧四郎端了茶喝了一口,摇了摇头道:“此事暗中所牵之人必不会少,但凡不出,便是查出了届时朝中又会是一场动荡……”析秋随即接了话道:“四爷的意思是,此事既有人参与,便定有人看在眼中,所以……”后面的话没有说话,一件事有人参与其中同流合污,就必然有人旁观瞧在眼里,若是渐渐声势歇了下去也就罢了,若是有人赚的盆满钵满的,眼红之人便大有人在,况且,沈家可一直紧紧盯着荣郡王的,有他们在,宣宁侯府反倒成了旁观的,只要宣宁侯府的立场明确,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他们摘干净。
“郡王妃诞下一子,郡王府如今也是水里熬油中烹之时,郡王的作风也太过大胆了。”析秋叹了口气,又问道:“说是太后娘娘回京过中秋,可有此事?”
萧四郎听着便点了点头,道:“已经启程,预计七八日后便到。”
析秋想到了二夫人,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第二日,她吩咐春柳:“平日里多注意二房的动静,二夫人那边切不可小心大意了。”
春柳知道二夫人的手段,自是一百二十的小心,回道:“奴婢省的。”
两个人正说,外院的婆子就领着邱妈妈来了,邱妈妈穿着一件素青色的比甲,头上戴着牡丹花银簪,干净利落的样子。
析秋每次看见邱妈妈心便提了起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邱妈妈看着析秋的样子,随即笑了起来,给析秋蹲身行了礼,笑着道:“恭喜六姑奶奶,这次可是大喜事!”析秋听着便是一愣,想不到近日哪里还有什么喜事,便问道:“何事大喜?”
邱妈妈就掩面笑着道:“是夏姨娘!”析秋和春柳对视一眼,双双不明白邱妈妈说的什么意思,邱妈妈见两人一脸迷茫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而是笑着道:“夏姨娘今儿一早查出来,有喜了,整两个月!”
“啊?”析秋愣了半晌,才确认道:“姨娘有喜了?”
邱妈妈忙点着头道:“大老爷这会儿可高兴了,一得了消息立刻遣了奴婢来告诉您,让您抽空回去一趟。”说着掩面笑道:“劝劝夏姨娘,这会儿夏姨娘正臊的躲在房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呢。”
析秋终于笑了起来,她想到当初和姨娘说让她再给她生个妹妹时,她便是满脸羞红的样子,这会儿没想到竟是梦想成真了,想想也不奇怪,她不过才三十出头一点,依旧是风华正茂的时光,便是有身孕也在意料之中。
她立刻笑着点头道:“你回去告诉父母和姨娘,就说我明日一早就回去。”
“是!”邱妈妈又道:“大奶奶说让您不要着急,家里头有她在,让您放心!”江氏的意思析秋明白,大太太虽然不能动,可不还有个房妈妈在吗,这会儿再生了孩儿虽不能影响佟慎之的利益,可在大太太病入膏肓的时间里,夏姨娘怀孕的消息传了出来,以大太太的性格定然是勃然大怒才是。
她面含谢意:“替我谢谢大嫂。”说着就转头对春柳吩咐道:“快开了库房,将房里头所有补身子的都取些出来,一些带回去给姨娘,一些带回去给大嫂。”说完,她激动的又走了两步,自言自语道:“我记得还有库房里还有匹缭绫和夏布,你带着人找出来,现在裁了出来做衣衫,明年四五月孩子出生刚刚穿得。”
邱妈妈看着析秋的样子直笑,春柳也在一边乐个不停,佟府很久没有喜事儿,如今夏姨娘有了身孕,也算是一扫阴霾了。
春柳带着人将析秋要送回去的东西搬上车,析秋则真的在房里去裁布料,她拿了敏哥儿小时候的衣裳出来做比对,裁了满桌子的布料,碧槐和碧梧也笑容满面的在一边帮忙,三个人围着小衣裳评头论足的,萧四郎回来便愣住,看着玫瑰床上铺好的小衣裳,眼睛明亮的看着她:“这是孩子是衣裳?”
碧槐和碧梧笑着退了出去。
析秋回头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定然是误会了,忙解释道:“是姨娘……”她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都这么大了,姨娘如今又再开怀生子,她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萧四郎会怎么想,可这件事总要和他说,析秋想了想还是道:“邱妈妈来说,姨娘怀了身子。”
萧四郎听着一怔,表情一瞬有些失落,但随即浮上笑意,点了点头道:“那我明天陪你回府去和岳父讨杯水酒喝。”
男人之间……析秋笑了起来,放了剪刀服侍萧四郎换了衣裳,道:“四爷明天难得休沐一天!”萧四郎看着她很高兴,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笑着道:“所以才要去和岳父讨酒喝。”
说着,两人就笑了起来,析秋能想象得到大老爷老来得子的表情,恐怕连走路都会带着风吧。
第二日析秋和萧四郎坐了车回了佟府,一进门便看到佟析砚沉着脸在门口迎她,析秋一愣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夏姨娘怀孕的事所以不快?!
想了想她又觉得佟析砚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佟析砚挽了她的胳膊解释道:“是娘,这会儿真发着脾气呢,谁也不见,非要夏姨娘去给她立规矩。”说着叹了口气:“生病了反而脾气比以前坏了些。”
析秋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佟析砚转头来看析秋,笑着道:“这会儿好了,我们可能又要多个弟弟或是妹妹了,你快去看看姨娘吧。”
析秋心里确实惦记着姨娘,便和佟析砚打了招呼,和萧四郎一个去外院找大老爷,一个去了夏姨娘的东跨院。
还未进门,就听到罗姨娘欢快的笑声,见析秋进来,罗姨娘很爽快的迎了过来,笑着道:“……六姑奶奶回来的正好,快去劝劝你姨娘,这会儿竟是连饭也不肯吃了。”
析秋进门,就见院子里多了三四个小丫头,还多个面生的婆子,看来是大老爷新遣进来服侍夏姨娘的。
析秋微微笑了,朝罗姨娘点了点头,便掀了帘子进了房间,夏姨娘穿着里衣躺在床上,一见到析秋她就侧开脸眼泪落了下来,罗姨娘自动的退了出去,析秋过去坐在夏姨娘身边,问道:“姨娘,您怎么好好的哭了?”
“六姑奶奶。”夏姨娘眼睛红红的,脸也是绯红一片:“这么大年纪,说出去可不是……”
“姨娘。”析秋笑着道:“您还这么年轻,父亲年纪又不大,这是我们府里人少,若是换做别的府里,便是孙子比儿子大十几岁的也是常有的,这半点也不稀奇,您全不要有心理压力。”
“可是……”夏姨娘垂着头,握着析秋的手看着她:“你和七少爷都这么大了。”
她还是怕自己和七弟介意。
“我和七弟一直很希望多个弟弟妹妹,如今有了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析秋说着顿了顿,又道:“还记得大老爷回来时,我们还曾说起这件事,如今也算是梦想成真了,我昨日半日就裁了七八套衣裳出来,姨娘怀着身子也不要动手,往后我得空做好了就让人送过来。”
夏姨娘看着析秋就长长叹了口气,不过脸色却比刚才好了许多。
析秋就回头吩咐秀芝去准备吃食,劝道:“至于大哥大嫂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大嫂都快生了,她心里比谁都敞亮,自不会存了不悦,至于大太太……”她贴在夏姨娘耳边道:“您只要防着房妈妈便就可以,大太太不还有大老爷制肘着,再说,你这一胎是大老爷老来子,他这样重视怎么会让您出事。”
“我知道,可是我这心里头……”夏姨娘抹了眼泪,正要说话外面秀芝就探了头进来道:“七少爷回来了。”夏姨娘听着眼睛一亮朝门口看去。
佟敏之跑着进来,依旧有些童稚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大老爷疏朗的模样,一进来看到析秋喊道:“姐姐。”就匆匆跑到床边,盯着夏姨娘的肚子看,看的夏姨娘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析秋心里也怕佟敏之介意,不由拽了拽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佟敏之从愣怔中醒了过来,就嘿嘿笑了起来,看着夏姨娘问道:“姨娘,这里面真的有个弟弟?”
“这孩子!”夏姨娘哭笑不得:“现在哪里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说着一顿又担忧的看向佟敏之:“七少爷想要弟弟?”
析秋皱着眉头看向佟敏之,就见佟敏之连忙摆着手笑着道:“不……不是,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喜欢,只是……只是……”他看了看析秋又看了看夏姨娘,笑着道:“要是弟弟那是最好不过了。”
析秋和夏姨娘都松了口气。
佟敏之能毫无隔阂的接受,她们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下来。
析秋和佟敏之中午就留在夏姨娘这边吃了午饭,萧四郎则在外院和大老爷喝酒,下午析秋又去江氏房里坐了会儿,江氏拉着她道:“娘那边你不要介意,自从四妹妹回家,她便一直如此,常常发脾气,便是房妈妈也被她骂哭了两次。”
析秋点了点头,回道:“她身体不好,有些脾气也是常理。”说着看着江氏的肚子道:“下个月就要生,稳婆可请好了,奶娘要不要我去**给你请了回来?”
“稳婆上个月就定了,奶娘是我娘帮着找的,是庄子里的一位媳妇子,月头刚生的,奶水很足。”江氏笑着道:“一切都备好了,六姑奶奶不用担心。”
“那就好。我也不知能为你做些什么,若是大嫂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就让邱妈妈去告诉我。”
江氏点头应了:“……定不会和六姑奶奶客气。”说着江氏又陪着析秋去大太太房里问安,却是连门也没有进,房妈妈拦在门口脸色也不好看:“大太太这会儿睡了,六姑奶奶心意领了,改日再来吧。”
析秋笑了笑,也不勉强便退了出来。
晚上回去,大老爷亲自来送萧四郎,萧四郎倒还好,唯有大老爷走路步子踉跄显然喝了不少,但面容上却是一派喜色难掩。
回到南牌楼,将夏姨娘怀孕的事说给太夫人听,太夫人惊了惊随即满脸的喜色,笑着道:“这可真是大喜事。”又让吴妈妈找了许多的布料和药材给夏姨娘送去。
析秋笑着谢了,等她出去太夫人就问吴妈妈道:“析秋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没有?”
吴妈妈摇了摇头:“上个月是二十来的,这个月算算日子已经过了十来日了。”
太夫人就笑眯眯的靠在了迎枕上:“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大舒服,等中秋节前请了太医来府里给我诊诊脉,也顺便帮她瞧瞧。”
吴妈妈听着就笑了起来:“是!”
析秋初七又回去了一趟,从医馆里拿了许多药材回去,又请了阮静柳给夏姨娘诊了脉,初八那日太后娘娘的凤辇便到了京城。
初九一早上,析秋还在梳洗中,春柳便敲门进来小声道:“夫人,宫里遣了太医来,还来了个女官,直接去二夫人的院子里了。”
析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渐渐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