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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病重不朝,朝臣的奏折却是不间断地送来,直指镇西大将军李寒因与裕王军见不和,故意构陷,致使援军不能及时,害死裕王。
一封封奏折详尽愤懑,仿若是亲临了战场一般,却都被陛下搁置在桌案,陈贵妃与成王也被拦在宣和殿外,然而丽妃却也不被陛下召见,重病在榻的陛下只许了苏美人和许昭仪伺候。此二人进宫不久,膝下也无儿女,更与朝野没有往来,因此,谁也拿捏不准陛下此时心思。
朝堂上成王与庆王势力更是明争暗斗,到李将军护送裕王尸骨回京时,二者已是势同水火。
裕王葬礼才使得陛下走出宣和殿,面色苍白,步履微颤,苏靖荷远远看着,总会想,那样一个喜用帝王权术之人,当真会有父子亲情?
丧礼事忙,回京领罪的李寒则被暂押刑部,庆王府内自没个安生。
“我呸!咱们拎着脑袋浴血奋战,临了却因为一个指手画脚没半点本事的皇子死了,就要大将军入狱遭罪,什么道理。”
“若说吃了败仗,也无话可说,如今叛军灭了,之戎大军也退至贺兰山外,陛下这不是卸磨杀驴么,让我西北军十万将士如何能服气!”
“这些年大将军镇守延州,辛劳苦劳有多少!尤其此战凶险,裕王几次三番置将军与险境,将军都不曾怨怪,陛下如今又怎可是非不分。”
延州跟着回京的几位将领一人一语,都是吹胡子瞪眼,没个好气,堂上庆王相对之下平静许多,只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李将军不过在刑部受查,并未定罪。”
“查个屁!”陈副将脾性最烈,一脚踹翻了椅子,道:“刑部那些老头不传唤我们问话,尽找裕王带去延州的那几个,他们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敢给大将军定罪,老子提刀杀进刑部。”
周、杨两位参将上前安抚住陈副将,毕竟上座的是庆王,不能让陈副将莽撞得罪了去,陈副将却是一头犟驴,平日在延州也只有大将军能够制服,哪里会理会两位参将,使劲儿抖了肩膀将二人甩开,说话间就要往外走。
“陈副将这是要去哪里。”
屋外何倩一句话,却是让陈副将服了乖,气焰瞬时没了,很是恭敬一声:“嫂子。”
“都给我回去坐好了,听王爷好生说话。”何倩说完,与苏靖荷一同进屋,坐下。
一旁苏牧便出来圆话:“诸位莫急,陛下将大将军先扣在刑部,便不算太糟。”
几位将军多年在延州,京城事情少有听闻,虽不知刑部是庆王势力,却也听大将军多番提起过庆王,知道是个有本事的,遂一齐看向庆王。
庆王只浅浅一句:“本王向诸位保证,大将军定毫发无损从刑部出来。”
声音虽轻,却是重诺,几位将军互看一眼,稍稍放心,便听何倩发话:“庆王既然这般说了,几位将军也放宽心,先回将军府去,稍安勿躁等待一阵,便有结果。”
送走几位将军,何倩才是直言担心:“将军真不会有事?王爷与我只管讲真话,我受得住。”
苏靖荷拍了拍何倩的背,安抚着:“我从不曾见王爷言而无信过,小姨放心。”
虽叫她放心,她又如何能放心得下,直到庆王说着:“刑部这几日都有送信来,陛下并不曾真的让人审问,将李将军扣下,不过为平复陈贵妃和成王的心情,待走一番过场,自会放出。”
“当真?”
“父皇不是昏庸之辈,李将军大胜而归,断没有获罪的道理,只要有西北军在,将军便不会有事。”
何倩这才松了口气,半月后果真如庆王所言,李将军被送回将军府,与之同时的是一道圣旨:镇西大将军治军有功,屡破之戎大军,此番更立奇功,封西北王,赐府鹤州。
虽封王享爵,却是明升暗贬,府邸赐在与延州西北驻军一州之隔的鹤州,却是鞭长莫及,而西北大军虽未易将,却又多设监军一职,去的是陛下胞弟——荣王。
陛下此番诏令让人哗然,然而西北诸军却不敢言语,因为此番李将军能够平安从刑部放出,多亏了荣王几次三番为李将军喊冤,之前满朝还不解一个京中的闲散王爷怎么突然干预了朝政,以为是庆王请出的,如今看了,怕是陛下授意,荣王是陛下胞弟,又顶着李将军的救命恩人去延州,大家心中有气,也不敢在明面上闹腾。
谁也不知道这位闲散王爷到底领了什么命令去西北,毕竟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西北军也未曾真放在眼里,可苏靖荷却隐约记得,这位荣王府里有位郡主,和庆王颇为亲近……
“从哪儿回来?”
秋千架上,苏靖荷倚着树藤,晃晃悠悠地吃着怀中的桂花糕,周辰景走进时却是赔了笑:“去了趟清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下。可这青天白日的,王爷还真不避讳。”
周辰景眉眼一弯,正要挨着苏靖荷坐,却被她一脚踹下去,只得无辜说着:“那是堂妹,你想什么呢。”
“我能想什么,既去了清池,也不记得给我带些桂花酿回来。”苏靖荷眯着眼笑着,眼中满是逗弄,嘴里的动作却是不停。
周辰景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哪敢记不得,你不是邀了人赏菊,我便都让绿萝摆桌了,还有你喜欢吃的螃蟹。”
或是想起蟹肉的鲜美,瞬间觉着怀里的桂花糕没了滋味,便随手递给周辰景:“荣王这次跟着一起去延州,可会有麻烦?”
“不会,王叔看着糊涂,心里明镜着,都有数。”
“你与郡主相熟,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与荣王也相熟?”苏靖荷一直记得那次雪地里他找到她,送她回府时为了免去麻烦,便是拜托了荣王府的下人,夜半三更即便想托郡主帮忙,总也会惊动荣王。
果真,看周辰景点头:“父皇这次并不是真要为难我,不过拿荣王堵了陈贵妃的口。”
说完,周辰景坐上秋千,可屁股还没坐热,便听下人到后院子里传话,说是李将军带着夫人来了。
每年中秋宫中都会设宴,今年因着陛下龙体欠安,便也没有庆贺,庆王府里却是趁着何倩离去之际,办了个小小的赏菊宴,邀的都是自家人,女人们赏花,男人们自然去书房议事。
才陪着何倩去花园赏菊,靖国公府何夫人带着小姐过来,好些时日没见的何雅,何铭的事情当时没几个人知道,因着雅儿还小,便也瞒着,这丫头却因为哥哥离世,哭了许久,之后也一直闷闷伤怀,今儿是第一回出府。
“雅儿,坐到表姐跟前来。”苏靖荷招呼了何雅上前,很是心疼扶着这丫头的面庞,以前欢欢喜喜的丫头,如今却是瘦了一圈,脸颊尖细了些。
见何雅与苏靖荷亲近,何夫人也是安心,笑开:“还是王妃面子大,咱们雅儿自小就最听你的话了。”
围坐在赏心亭,面前是各色的菊花,苏靖荷亲手栽了最艳丽的一朵别在何雅发间,赞道:“小丫头长大了,越来越漂亮,眉眼像极了小姨。”
“这话可当你也是夸我了。”何倩眯着眼说道,这些时日她心情颇好,不仅李寒从刑部出来,更因此次得了圣恩,准她一同去鹤州。
“是是是,小姨美若天仙。”
苏靖荷附和着一句,何夫人也是说道:“这么大个人了,竟和小姑娘一般说话,叫小辈们笑话。”
何倩眉眼一挑:“谁要笑话我?靖荷?还是雅儿。”被点名的两人赶紧摇头,何倩才又说着:“倒是嫂嫂年长,要笑话我我也不敢回嘴呢。”
“牙尖嘴利的,也不知想了谁!”何夫人好笑地剜了眼何倩,又说着:“怎么没见六六。”
苏靖荷笑了笑:“在房里吃梨呢。”
“哟,什么梨这么好吃,还得躲在房里。”何倩说完,朝兰英道:“赶紧地把六六抱出来,咱们还能和他抢梨吃不成。”
苏靖荷看了兰英背影,笑说着:“哪里是怕你们抢,那孩子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对着镜子吃梨,说是这样能吃两个了,你说可笑不。”
“六六随你们,聪明着。”何夫人正夸着,兰英便抱着六六过来,何雅最先迎上去,要说六六出生后,雅儿还真没见过他,如今瞧着软软的小人儿,只觉得可爱,便随手拿了桌案的蜜饯逗弄。
“可使不得,孩子还小,吃不得这些东西。”何夫人眼疾手快将何雅手里的蜜饯拿走,苏靖荷却是笑说着:“不碍事的,这孩子就没不爱吃的东西。”
“才一岁多的孩子,胃口倒是好。”何夫人也是笑笑,果真见六六上桌后,桌上吃食都尝了一遍,还不忘抱怨着:“原来外头有这么多好吃的,娘亲吃独食。”
“就知道吃,喊人了没有。”苏靖荷将小家伙抱进怀里,挨个教着他叫了一通,小家伙叫得可爽快,也不是他记性好,可是他却晓得,每回家里来了人,都能得到好多漂亮玩意儿的,果然,等六六叫了人,何夫人便送了好些娃娃玩的小金器。
孩子讨喜,何夫人喜欢得紧,一边逗弄着,不忘问道:“听说你姨娘今年给你生了个弟弟?可回府去看过?”
苏靖荷眉眼一挑:“今年事忙,六六又还小需要看着,便只满月的时候去过一回。”
“我知你心思,可还得常回去看看,你两位兄弟都到了讨媳妇的年纪,你四弟有你三婶张罗着,整日里看她往各个府去,也不知相中了哪家姑娘没,倒是你三弟,姨娘顾着刚出生的小的,家里也没其他长辈......”
“这桂花酿实在好喝。”何倩打断着,又赶紧给何夫人斟了一杯酒:“嫂嫂尝尝。”
何夫人知道她的意思,只叹了一声,接过酒杯不再说话,本以为话题岔了过去,哪晓得苏靖荷一边给六六剥着蟹腿,一边说道:“过完中秋我会带着六六回去一趟。”
在苏靖荷眼中,苏佑是赵姨娘的孩子,她连不恨都做不到,更不可能关切,可在舅妈眼里,他或许是小舅舅血脉,铭儿不在,她多少也是希望苏佑能好。
“当年自己还是个孩子,如今照顾起六六来,倒也颇有母亲模样,时间快得很啊,如今六六也一岁多了,是该再添一个,府里也热闹。”见气氛微微有些不对,何倩赶忙说着。
苏靖荷喂了六六吃了蟹肉,问着:“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六六蹙眉认真思索了会儿,道:“弟弟。”
“为什么啊?”苏靖荷好奇问着。
“妹妹会欺负人。”在他眼中,女人都是要厉害一点的。
“妹妹小,欺负不了你。”
六六撇撇嘴,不以为然:“娘亲还比爹爹小,不一样欺负着。”
说完,惹得哄堂大笑,苏靖荷面皮薄,轻拍了儿子屁股,道:“就该给你添个冤家,名字都想好了,吉祥。”
品了桂花酿,吃了蟹肉,难得的欢愉,何倩却是忍不住偷偷抹了抹泪,明日她便要离京,多少有些不舍京中家人,也不知再见还是何日。
众人瞧见,便安慰了几句,离别的伤感苏靖荷最不喜欢,只要人活着,即便天各一方,心中念着,知道亲人安好,便足矣。
送别时,苏靖荷瞧瞧拉着何倩说了些话。
“舅母不好开口,我便替她和小姨说个请求,铭儿一个人在军中,少不得吃苦,举目也只小姨一个亲人近些......”
“这话不用嘱咐,我哪能不心疼铭儿。”
苏靖荷抿唇,半晌才继续:“这些年铭儿也不能回来了,若是西北有好姑娘,能成个家是最好。”
何倩是个聪明的,虽不是很清楚何铭当初为何失手伤了裕王,却也能猜出一点,只道:“看他的缘分,我只能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