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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回府后,除晨昏定省会在老祖宗跟前伺候,平日极少走出院子,是个安静的性子。
秦姨娘头两日常往三姑娘院子里跑,毕竟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即便有老祖宗和老爷的疼宠,总希望多个帮衬,哪晓得她热情的性子偏偏遇上个油盐不进的,加上三姑娘和大爷媳妇李氏亲近,秦姨娘和孙姨娘素来水火不容,渐渐,对三姑娘也淡了些。
苏瑜却次次来都记得给苏靖荷带些好东西,刚得的蓝田玉棋盘第一时间往女儿这拿。
“你下棋的本领要比小曼高明,改明儿和谢家那小子比一比。”
“我可是输了父亲三局,还叫高明?”
苏瑜却笑说着:“以前小曼让子,我一眼就能瞧出,你倒是退让得不露痕迹。”
苏靖荷抿唇,将手里棋子放回棋盒里,道:“可父亲还是看出来了,就不是不露痕迹了。”
“小曼是不耐和我下棋,你又为何?可是恼我昨日没过来?实在是朝中出了大事儿,杨太傅涉雍城贪腐案,昨儿刚被圣上罢官,杨氏一门都受了牵连。”
苏靖荷一愣,官场上的事情她知之甚少,可听见雍城,她还是有些印象,那日躲雨在雍城外的山间寺庙,便是杨太傅手下的人在搜山,上回见静轩斋里黑衣人平安无事,她就隐隐猜到一些,果真杨太傅出事了。
杨太傅背后直接牵扯到太子,朝中定是有些异动让父亲决定靠拢成王,不为攀附,只想自保。
苏靖荷看了眼苏瑜,明明不用解释详尽,总觉得父亲是有意将这话透露给她。她并不想接话,只往门口看去,笑说着:“明月在外头等好一会儿了,再不结束,我的汤药都得凉了。”
苏瑜见状,也不再继续往下说,只嗔怪着:“既是小姐该吃药了,你杵在外头做什么,赶紧进来。”
“不怪明月,父亲下棋前再三强调观棋不语,明月胆儿小,可不敢出声。”
喝了药,苏靖荷含着乌梅。
明月趁机在苏瑜面前使劲儿夸赞着:“三姑娘每回吃药,都少不了秦姨娘送来的乌梅呢。”
苏瑜果真瞧了眼乌梅,道:“你秦姨娘有心了。”
苏靖荷却是浅浅一笑,没有答话,只打发了明月出去。
瞧出不对,苏瑜挑眉:“不喜欢你秦姨娘?”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干系,反正有老祖宗和父亲您偏袒着她,这府里上下可都是秦姨娘说了算。”
“胡说,真论偏袒,我也该是偏袒你,女儿总是更亲。”
“那当初小曼和孙姨娘闹,父亲可明摆着袒护孙姨娘的。”
苏靖荷看见苏瑜脸色微僵,又继续说着:“也是,大哥和五弟是父亲的心头肉。”
苏瑜尴尬咳了咳:“又听了小曼胡言,你们都是父亲的心头肉,一样的。”
总有不一样,大哥可以跟在父亲身边学习,三哥却不行,二姐小曼可以养在国公府,她却不行......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苏瑜也不禁想起当年的事情,每每孙姨娘哭着告状,他总觉得是小曼目无尊长,没少训斥她,如今人不在了,却让他有些后悔。
沉香的声音适时地打破尴尬,“老爷,小姐,饭菜都备好了,可是现在端上来?”
不想揪着这个话题往下,苏瑜赶紧让人断了饭菜过来,待看见清一色的素菜,不禁脸色一暗,怒道:“怎么就吃这些,秦姨娘岂敢这样委屈你?”
苏靖荷摇头:“和秦姨娘没有干系,母亲和妹妹才走不到一年,不管其他兄弟姐妹给不给嫡母守孝,我总不能忘了的。”
说完,微微低头,有些垂泪,这一大家子,只她一个人真心在怀念她们。
这模样让苏瑜看着心疼,愈加对亡妻和小女儿愧疚。
何氏和苏曼荷是在去菏泽的路上遭遇山匪,连人带马车一起滚下山崖去的,听说苏靖荷得知噩耗,生生昏了过去,躺在病榻上半年,差些丢了性命。
“你莫要自责,都是命数。”
“是命数么?”
苏靖荷缓缓说着,而后突地跪地,看着苏瑜说道:“女儿知道父亲想替大哥奏请世子之位,女儿不是不识大体,安国公府总要有人继承,即便女儿日后出嫁,也得靠着娘家兄弟的,母亲这些年若不是有大舅,日子早不是这样了。可女儿心里清楚是一码事,情感上却希望大哥能给母亲守满三年孝期,日后才敢去地底下面对母亲。”
话到这份上,苏瑜抿唇,看着泪眼迷蒙的女儿,终是叹息一声,应道:“这是应该的,你起来吧。”
苏靖荷神情缓和,正欲起身,哪晓得突然一阵晕眩,就这么在苏瑜面前昏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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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晕倒不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宅院,饶是老祖宗正吃了午饭打算休息,也不得不起身过去探看。
屋子里早已是乌泱泱的人,一群婆子丫头拥着老祖宗进来时,却是看着秦姨娘匍匐跪在地上,不禁问着大儿子:“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三丫头病倒了,怎么秦姨娘在这儿哭嚎呢?”
“母亲,你问问她干的好事!”苏瑜冷冷甩袖。
秦姨娘那如花的脸上已是泪痕斑斑,她年轻貌美,又在床弟之事上讨得苏瑜欢喜,入府三年,从没被老爷冷言冷语对待过,严厉苛责都少,如今怎能不伤心。
见了老祖宗,她感觉跪着挪到老祖宗脚边,拽着老祖宗裤脚哭道:“老祖宗给侄女做主啊,侄女儿哪是那样黑心肝的人啊,别说三姑娘没了母亲已是可怜,就是府里其他姑娘,我也绝不敢加害了啊!”
“怕你就是看着她没了母亲,才挑软柿子捏!”苏瑜咬牙切齿说着:“药方是你亲自交代给药房婆子的,里头多了一味相冲的药你却不知?”
“妾真的不知道啊,老爷不能这么给妾泼脏水,不行咱叫了邢婆子来对峙。”
苏瑜还没发话,一旁的孙姨娘已是怪声怪气说着:“邢婆子是你从娘家带了的,叫上来不过也是陪你演一出戏罢了,可怜咱们三姑娘,入春刚没了娘和妹妹,如今有人连她都看不过眼啊。”
“少在那煽风点火,指不定是你陷害我的!”秦姨娘厉眼扫过去,有些愤愤然。
孙姨娘呵呵一笑:“府里哪里轮到我掌事了,我就是想害,也摸不到药库的边儿啊,再说,我害了三姑娘作甚,你别让人抓着痛脚就乱咬人!”
“谁不知道四姑娘以前和你最不对付!这种下三滥招数你用得少么!”
“更好笑了,含血喷人也得有个由头啊,可冤枉死我了。是,我和四姑娘是有些不对付,可如今院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三姑娘和我亲近,我干嘛起这样的歹心,倒是有人在三姑娘这里一直不讨好,你瞧瞧,这满院子多少你秦姨娘的人……”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人便被老祖宗拐杖顿地的声音吓住,谁都不敢再呈口舌之快。
“你们一个个的,就盼着我孙女不得好是吧!有谁告诉我,三丫头到底怎样了?”
苏瑜上前扶了老太太,道:“大夫来看过,说是这些天阿靖服用的汤药里多了一位相冲的药剂,好在发现得早,毒性不至于蔓延肺腑,如今靠大夫的方子先养着,什么时候醒来却都不一定。”
老太太一惊,“还不知能不能醒?过些日子可就是中秋,别给耽误了。”
说来说去,只是惦记着谢玉那中秋诗会。
“行了,别都杵在这里吵了三丫头休息,有什么出去外头说去。”
老夫人发话,大家都跟着往外,各有心思。
都知道三姑娘身体不好,如果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四岁,以为回府能过些好日子,这还没几天却叫人算计了,别说老祖宗指着她和谢家结亲,就算没有谢家没有何家,苏靖荷也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
既是汤药出了问题,便是从管理药库的邢婆子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