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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茫茫的天地之间,一个男子引着一个没有身体的幽魂,依旧是到处寻着,可惜,他们还是未曾寻到任何关于真神的存在。
他们依旧是一无所获,似乎这天地并没有那真神的存在,亦或者真神已经放弃了他们,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找。
凤栖梧以为自己还是凤栖梧,但她心中明白,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她留在这时间的印记,只是沉睡在不周山的一具尸体。
她只是一个没有身体的魂魄,她的唯一就是袂阙。
“夫君,你知道现在的我长了什么样吗?”
有一天,凤栖梧突然这般问道,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灵魂体,看不见任何的倒影,她甚至不知道呈灵魂状态的自己,到底是何种模样。
袂阙沉默了许久,才答道:“你还是你,别人替代不了你。”
“呵呵——”她苦笑,他永远都只会这么说。
“夫君,我们去幽冥天吧。”
袂阙二话不说,化成了铁牛的模样,载着她,往那幽冥天的方向而去了。
幽冥天还是凤栖梧曾经所见的那个幽冥天,但似乎又不是,至少少了曾经恐怖之感,她幽冥天似乎一下子便变得美好了。
这里,或许就是她的归属了,她不知道透过这幽冥天的浓雾,是否能够到达彼岸,那传说中的死界,若是到达了死界,她的一切是否就可以结束了?
但还未曾达到幽冥天,凤栖梧突然道:“夫君,我想山中去看看。”
袂阙疑惑地看着她,随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她冲破了地界和神界的壁垒,冲向了地界之中。
如今的地界之中,一派繁华,但这繁华似乎和凤栖梧已经没有半点的关系,她回了凤鸣山,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
她看见山中一切安好,看见李夫人,看见凤苍穹,不知不觉百年的时光过去了,但是他们却依旧是年轻,甚至还有了一个新的孩儿。
她离开了凤鸣山,袂阙带着她又往神界而去了。
他们走过了神界的山山水水,最终,袂阙带着她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之中,那似乎是个无主的仙域,完全没有半点生机,是一个绝对暗黑的世界,甚至是连日月星辰都未曾看见。
袂阙带着凤栖梧在那黑暗的世界之中行走,这里曾经是属于纯遥的世界,但是如今已经被毁灭得差不多了。
这里埋葬了所有属于纯遥和碧凌的一切,但凤栖梧寻了许久,也只是寻到一些残垣断壁而已。
终于寻到了纯遥和碧凌修炼的仙山,果不其然,那里早已经破败了。
凤栖梧走进了曾经的洞府之中,入目的只是一片荒芜,这里已经有许多个年头未曾有人居住了,曾经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
“夫君,我们去看三生镜吧。”
袂阙点头,与她步入了洞府的深处。
这洞府之中,有一个纯遥曾经祭练而出的法宝,名为三生镜,能看见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袂阙将那镜面之上的灰尘拂开,完整的镜面呈现而出,还保存得十分完好。
凤栖梧站在那镜面之前,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只不过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魂影,看不清楚自己的模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没有身体,她什么都不是。
那三生镜的镜面如水纹一般的波动开去,快速地显现了一幅幅的画面。
凤栖梧看得仔细,那就是自己的前生!
三生镜虽名三生,却能看见不只三生。
她站在那镜面之前,看着自己的前世,每一世莫不都是怨恨而死,悲愤而去,或是生时尝尽人世百苦,或者死时悔恨交加。
魂衫冤死,东方不落为爱人和姐妹联手害死,甚至她看见,那前几世比那两世更为凄惨。
一幕幕惨剧在她的心中上演,她不忍看,默默地合上了眼,两颗属于灵魂的泪落下。
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要复仇,她要让这世界再一次在自己的手中毁灭,她要以身试验,投生在一个个拥有悲惨命运的人身上,收集这世间最怨毒的怨气,为将来做准备。
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啊——
她不忍再看下去,直接便看向了自己的来生。
但那三生镜却一直暗淡着,不再有画面和光亮透出。
凤栖梧一厢情愿地以为它是过了质保期了,但她更明白,自己不会有来生了。
在那洞中枯坐了许久,凤栖梧还是起身,对袂阙道:“夫君,我们走吧。”
不知道为何,当她走出那山洞的时候,却看见那个残破的世界竟然下起了雪,将这个荒芜的世界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那外衣之下,孕育着新的生命。
凤栖梧伸手,接住了一朵雪花,她虽然只是一个灵魂体,但她还是可以修炼出实体来,但她不愿,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如何能修炼出身体?
她将手化为实体,接住了一朵纷纷扬扬而下的雪花,她看着那世界,似乎已经开始重生了,是自己回来的缘故吗?
袂阙忙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还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手心之中暖着。
凤栖梧的心似乎也是暖了一下,但马上,便见那泪珠已经夺眶而出。
他似乎忘记了,灵魂是不会冷的,也不会感受到暖。
袂阙似乎是不知道,依旧是暖着她那永远也不会再温暖的手。
“夫君,我们走吧。”
袂阙点头,牵着她的手,往神界的方向去了。
他们又往幽冥天的方向而去,那里才是现在的她最想去的地方。
才入幽冥天,便听见里面热闹非凡。
避死者们都被惊了出来,在幽冥天之中四处都可见避死者,似乎是在往一个方向而去。
“孔雀大明王和祖龙归来了!”
“祖龙的转世之身回来了?”
幽冥天之中避死者千万,汇聚了自古以来的最强者,此时众人恐慌,似乎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却无人注意到那角落之中一个白衣的男子。
凤栖梧听见那避死者的谈话,心中一动,已经随着他们的步伐而去了。
祖龙,可是她的儿子?
未走许久,便听见前方传来了巨龙的怒吼,只见一条巨大的血龙横贯长空,尾巴一扫,无数的避死者便被扫得七零八落!
“龟龟!”
凤栖梧知道那是自己的儿子,激动地往前飞跑了几步,但那怒吼的巨龙怎么可能听见一个无名幽魂的呐喊。
凤栖梧停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那一个曾经的儿子。
“啾——”
一条万里彩凤随着巨龙盘旋,一龙一孔雀将那众多的避死者打得毫无反抗之力,竟然乖巧臣服。
“三毛!”凤栖梧又是一阵激动。
那分明就是她的大儿子三毛啊!
三毛正和一个长髯高手交战,那长髯高手怒喝道:“孔雀大明王,你虽为天地之间第一批禽类,但现在转世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巨大的孔雀冷冷一笑:“这避死之地所有人今日若是不服从我们兄弟,便唯有死路一条!”
众人的避死者不服,如蚂蚁一般地冲上来,但三毛已经不是曾经那柔弱无力的三毛,只见他长啸一声,喷出了无边的孔雀圣火,五彩的神光乍现,照亮了整个幽冥天,无数的避死者败在他的手下,被迫臣服。
凤栖梧欣慰着,如今她的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了,竟然都超越了主宰之境!
大战持续了一日,凤栖梧便在那处站了一日,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在众多的避死者之间穿杀,心中自然是担忧不已。
但她的担忧是多余的,他们的实力非同一般,那曾经强大无比的避死者竟然都毫无还手之力。
天边又冲来了一头巨大的兽族,加入了避死者和那两人之间的战斗,三兽联手,将无数的避死者压制得死死的。
打量那突然出现的强者,避死者之中已经有人认了出来了。
“是它,史上最强兽皇,它竟然也转世成功了!”
凤栖梧看见第三头兽族,分明就是花脸猫啊!
三兽大闹幽冥天,将整个幽冥天搅得天翻地覆,此地所有的避死者都被惊出来了,有人上前与他们战斗,有人却在一边呈围观之势。
最终,战局已定,三兽大胜,那三兽化成了三个青年,一个白衣战甲,一个血衣加身,另一个却是五彩长袍,三个青年,不同的样貌,但却有着同一种杀气,早已经不是曾经那在自己膝下缠绕的小兽了。
凤栖梧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看见曾经熟悉的人,却宛若两个世界,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听见白渊冷冷地道:“幽冥天曾近以我三人为尊,今后,还将如此!若有不服者,尽管出列。”
但那入目之内,密密麻麻的避死者谁敢出声。
凤栖梧听见有避死者在小声地嘀咕着:“兽皇、孔雀大明王和祖龙已经转世许久了,为何还要归来?”
“难不成是——”
凤栖梧泪眼汪汪地看着那三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化成了一颗颗精英的泪珠落下。
听见三毛道:“今日之后,幽冥天所有避死者,为我三人统领,尔等好生修炼,邪神归来之时,尔等丁当竭尽全力,为苍生而战,为自己而战!”
众多的避死者沉默,袂阙却在此时拉着凤栖梧的手,对她道:“我们走吧。”
凤栖梧虽然恋恋不舍,但终究还是要离去。
那三人远远地看着那悄然离去的一人一魂,觉得似曾相识,但却已经不知道他们来自何处。
凤栖梧一步步远离了自己曾经的儿子,与袂阙往那死气缠绕的死地而去。
不知道是走了多少年月了,袂阙带着他一路腾空,但还是未曾看见死地的踪迹。
凤栖梧伏在袂阙温暖的怀中,她问道:“夫君,若是死地当前,你愿意与我一道进去吗?”
“愿意。”
她勾勾唇角,又问道:“为何?”
他回道:“因为你是我的夫人。”
凤栖梧满足地伏在他怀中,有些微薄的幸福之感袭来。
如此这般,就算赴死她也愿意了。
但似乎现实并不会让她如愿,他们寻了好久,也未曾见死地的模样,凤栖梧隐约知道,这或许是自己的宿命。
只能毁灭,不可逃避。
“唉——”凤栖梧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对袂阙道:“夫君,既然找不到我们便不找了,我想回家去看一看。”
袂阙二话不说,便带着她往百里家庄而去。
在那个分化出去的百里清茗死的时候,他便将百里家庄投入了神界之中,融入了普通人的世界,袂阙寻到它的时候,那里已经完全变样了。
这里还是和曾经一般的繁华,已经发展了百年了,人更多了,许多都是外来的人,这里的人很多也出去探寻外面的世界了,但很多还是留在了此处。
看着那熟悉的山水,凤栖梧惨淡的心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她对袂阙道:“夫君,我便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何?”
“好。”他一如既往地宠溺地答道。
两人携手入了百里家庄之中,凤栖梧修出了一个农妇模样的身体,封闭了修为,想做一个普通人。
袂阙也化成了一个农夫模样,他们暂住在村头的破庙之中,袂阙去到处寻了材料来,将那破庙改造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屋。
这世道如今太不安宁,处处兵荒马乱,这小山村还能保持着暂时的安宁。
村民们见有外人来了,纷纷来看,凤栖梧只道是家乡已毁,来此逃难,淳朴的村民们为他们送来了简单的粮食和棉被。村中有户人家男主人被抓壮丁战死,女主人病死,留下一个孤儿,凤栖梧将他收养了,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养着,还给他取名长生。
日子似乎过得很是平淡,他们只是村中一户普通的农家,他们的家,便在那曾经的百里府山脚之下,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自己曾经的居所,只是那里已经百年未曾有人居住了,早已经破败了。
凤栖梧和袂阙改名换姓、改头换面在村中生活着,在门前开了几亩薄田,种些粮食,袂阙日日在田间劳作,每次从那田间一抬头,便可以凤栖梧正在那简陋的窗边织布纺丝,孩儿在门前玩耍,他会心一笑,无比幸福。
但凤栖梧知道,那幸福似乎是如此短暂和虚假。
但至少,现在的她是幸福的,她只想过好每一天,把每一天的幸福都当做最后的时光。
转眼,孩儿长大了,他们的容颜也老去了。
孩儿很听话,成了一名技艺高超的木匠,对他们两人极为孝顺。
看着孩儿长大,凤栖梧觉得自己这一生似乎圆满了,有夫君在侧,有孩儿相伴,什么都不缺了。
尽管现在的他们已经老态龙钟,但依旧是恩爱如初,他们时常在夕阳之下,看着那如血鲜红的天边。
凤栖梧便靠在袂阙的肩膀之上,缓缓地合上眼,似乎渴望着这么一合眼便永远不会醒来。
但每次,总是在袂阙将她轻轻地抱入房中之时被惊醒。
他们现在只是普通人,没有修为,没有天赋,甚至岁月还会侵蚀他们的容颜,长期劳作的手开始枯萎,年轻的身躯慢慢变得佝偻,凤栖梧那曾经还算美丽的容颜现在也爬满了皱纹,甚至还有老年斑,但袂阙依旧是不嫌弃,还是会如曾经那般,轻吻着她的脸,哪怕已经是皱纹遍布。
他们曾经遭遇过不平,遭遇过欺压,但凤栖梧觉得这才是人生百态,而自己都经历了,这才是幸福啊!
她似乎觉得一切都是这么幸福,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便能忘记所有烦恼事情,踏踏实实地过着日子,在平平淡淡之中领略出非同一般的美。
曾经的功名利禄,曾经的登峰造极,曾经的人和事,似乎都在她脑海之中被淡化了,她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农妇,那曾经的一切如前世一般遥远。
但她也明白,自己迟早会入魔,不管她如何压制,内心深处那一邪恶的存在依旧是在壮大,已经快要侵蚀她的灵魂和她的心。
那曾经叱咤风云搅乱乾坤的邪神注定会回来,连死地都不敢收的人,如何能继续平庸?
她的爆发,只是需要一个爆发点。
只是凤栖梧没想到,那爆发点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那日长生做了几样新的木具,要送入城中给买主,但入了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听说,他拉着那几样木具走在街上的时候,那木具不小心撞了前来城中游玩的王孙公子,长生被当场打死了。
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凤栖梧正在做晚饭,本来是三人份的晚饭,要等着长生回来吃的。
但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那一刻,她那佝偻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心却在滴血。
她能感受到,内心深处,一股邪恶的力量在那愤怒和悲痛之中,被无限涨大,最终撑破她所有的压制!
为什么,连自己这一点卑微的幸福都要夺取!
这冰冷的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念!
一股带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蔓延入了她浑身的血液之中,从她瞳孔的深处蔓延而出,邪恶的气息瞬间爆发,她在那邪恶之气中,本已经染霜的发丝彻底变成了雪白。
宇族之中,众人看见邪神之墓蠢蠢欲动。
“终于来了——”褚岚道,话语之中甚至有种即将解脱的意味。
------题外话------
马上就要结局了,好突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