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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夜,向来明亮而又静谧。
顶着黑漆漆的天,在班的侍卫照例四处巡逻,守夜的公公也提着灯在殿外缓缓转悠着。
皇上今日因着日子好,兴致高,早早便已入了寝宫。
使得这偌大的深宫中,便愈发显得寂静。
却不想,还不到一个时辰,身边的李公公便焦急地从殿中跑出,一句话,猛然将这原本平静的夜打破——
昭暖宫内,此刻也急急地跑进了一名宫女,上气不接下气道:
“娘娘,您快,快去皇上那儿吧!”
正在一旁服侍的菀月看见这没规矩的宫女,瞪了她一眼道:
“急什么?没瞧见娘娘还在沐浴吗?”
宸妃也睁开眼,皱了皱眉道:
“怎么了?是皇上那儿在催了?”
她一向算准了时辰,知晓给皇上的侍寝喜好,去皇上寝宫通常要等到巳时。今日怎的早了许多?难不成……是皇上等不及了?
宸妃这般想着,心内便不禁愈发欣喜,却见那宫女闻言,连连摇头:
“不,不,是皇上出事了!”
“什么?!”
宸妃猛地站起了身,听了这话,哪里还再有沐浴的心思?擦了身子换上衣裳,急急地便带人赶去了皇上寝宫。
长明殿外,此刻早已站满了守卫,见着急急赶来的宸妃娘娘,将她拦在了门口。
宸妃见状一蹙眉,一跺脚,委屈道:“本宫要进去见皇上!”
而后上前,却再次被拦在门外。
宸妃有些恼怒:“为何本宫不能进去?”
其中一名侍卫低头道:“这是皇上的命令,还请宸妃娘娘恕罪。”
宸妃心内愈发莫名地不安起来,据说皇上是在寝宫突然昏倒。皇上虽称不上身强体壮,却也从未有过什么毛病,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呢?
如今听了这话,她自然不甘心就此离去,正思索该如何是好,却瞧见殿门已开,皇后从殿内走了出来,身后似还跟着几名太医。
宸妃便立即迎了上去,行了个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今夜本是臣妾侍寝,方才过来后便听人说皇上出事了……”
宋语嫣闻言看了她一眼,道:“皇上没事,他称今夜需要好好休息。宸妃无需再挂心,也早些回宫吧。”
听这话,自然是无需她再侍寝了。白来了一趟,她心内不满,对着面前的皇后,也只能点点头退去,暗自想着明日再如何见皇上。
却不想,第二日,还等到她主动去找皇上,皇上便传了令要见她。
自昨夜出事后,宸妃始终觉得心内七上八下,似有什么事要发生。她只安慰是自己多疑,静下心来一番细细打扮后,起身往皇上殿中而去……
而后便传出了消息:宸妃因蓄意谋害之罪,被皇上打入冷宫!
此事一出,各妃嫔自然震惊不已。皇上出事一事第二日便已传遍了整个后宫,各宫娘娘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可她们谁也没有想过,此事却是宸妃下的手。
便是连宸妃自己也没有料到,本以为自己是小心翼翼,走对了棋,没想到竟还是中了计!
那日许太医所说的玄参叶,确实是良药。可它放入香囊中,一旦与皇上寝宫中的龙涎熏香所混合,便有了迷香的功效。
皇上那夜在寝宫内,点了香,又带有香囊,慢慢只觉身子乏力,很快便昏了过去。而后被公公所见,许是迷香效果极其轻微,半个时辰不到后,皇上便安然醒了过来。
那时皇后已得了消息,传了几名太医进殿。皇上醒后第一反应,自然醒觉是身边刚换的香囊。下旨让几名太医将这香囊细细查看,很快便有一名太医发现了其中的玄参叶。
果然是这香囊出了问题,而香囊,是出自宸妃娘娘之手。
宸妃赵悦儿身为一品大臣赵豫之女,有其父亲在背后。平日里若仅仅是因为后宫女人间的争斗,只要未惹出什么大事,想必高彦都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此白桑即便是被人所推落了水,也只暗自藏在心内。她知晓自己并未出什么大事,所以哪怕高彦得知真相,也不会为自己而得罪了赵豫之女。
可若是有人威胁到自己,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高彦本颇为多疑,坐上这来之不易的皇位之后便愈发地敏感,生怕有人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如今宸妃下药令他昏迷,虽并未出什么意外,却已让他觉得极其不安。不论宸妃到底是否有谋害之心,此事已明明白白由她所致,高彦自然不会再将她留在身边。
华清殿内,宁初梅也已得知宸妃被打入冷宫一事。此时听完白桑所解的惑,她眯着眼笑道:“想不到姐姐你不光心狠,而且手辣呢。”
白桑抬眼,淡淡道:“若无辜被人咬了一口,难道不该反咬回去么。”
宁初梅轻笑:“姐姐倒是算计地好,可你当时又如何能肯定,宸妃会将带有那东西的香囊献给皇上呢?”
“宸妃进宮不久,却颇得圣宠。我与她本同坐于四妃之位,相互之间并无威胁,可她那日却为何非要针对我呢?”
白桑顿了顿,嘲讽地笑了笑,道:“想必只是因为她年纪轻,自小由众人捧惯了,便也容易恃宠而骄。那几日听闻皇上常来华清殿,她便应当是怕我抢了她的风头,急急想让我瞧瞧她的厉害而已。由此可见,她是个极为争强好胜之人。那送与皇上的香囊,她自然也会同我相比,定要争个最好。”
“再说那日落水之事,依我猜想,宸妃不过是想给我个教训罢了。若真出了人命,只会将事情闹大,于她也没有好处。所以那日即便没有你,宸妃最后怕是也会将我救上来。”
白桑勾了勾唇角,看了宁初梅一眼,又道:“而真正想让我淹死水中之人,我想应当是跟在她身边的董淑仪与柳昭媛两人了。”
“据说她们两人关系极为亲近,恐怕先前便是两人一同联合在宸妃耳旁煽风点火,而后有了那日的落水一事。若是那日能趁机将我害死,再将此事全都推在宸妃身上,她们两人便能一同坐上这妃子之位了。”
“可是没想到如今却是宸妃被贬了下去,四妃之中仅剩一个位子。我想两人已能猜到宸妃是我所害,恐怕也不再会对这华清殿下手。也不知今后为着这一个位子,她们是窝里斗,还是——”
白桑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你这些日子怕是也要提防着些了。”
“多谢姐姐的提醒。”宁初梅贴近她笑道:“妹妹我果然还需要多学学了。”
解决了宸妃,至于春兰,早在几日前便不再留于身边。
白桑先前已派一名宫女偷走了春兰房中绣好的香囊,而后谴责其弄丢主子的东西,险些坏了大事,借此之由直接将春兰贬为乐下等宫女。
如今再贴身伺候身边的,是个名为云筝的宫女。
云筝比先前的春兰开朗地多,心直口快的性子倒与曾经的素馨有些相似。只是做事有些急急躁躁的,白桑向来对待下人宽甚,倒也不大介意。
早晨同几名宫女一起服侍她穿衣洗漱后,坐于镜前,也是由云筝来替她梳妆打扮。
云筝同前几日一般执起梳子替她梳着发髻。娘娘的头发可真是好呀,这般顺滑地叫人不愿放手,美中不足的就是发色不如常人那般黑,不过倒是同娘娘雪白的肤色正相衬。她这般想着,又看了身前的白桑一眼。
怡妃娘娘虽不爱说话,自己在一旁禁不住絮絮叨叨的,她却也从不骂自己多嘴,反而令人愈发亲近了。云筝梳好了发髻,今日便想要给娘娘换个更好看些的打扮。
她一一开过首饰盒的上头几层,都是与前几日相似的一些发饰。直到打开最下面那层,瞧见里头却独独躺着一根孤零零的玉簪。
那玉簪瞧上去碧绿通透的,好看地很!
云筝眼中一亮,随即便拿了这根簪子,小心插在了白桑发间。
“娘娘,您戴着这簪子更好看呢!”
白桑闻言回过神,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也一同看到了发上的那根玉簪。
这根玉簪——是有多久未戴了?
白桑不愿去想,只怕那人会再次随之一同跳入脑中。她伸出手,便欲取下头上的簪子,敛下眼道:“换一根吧。”
云筝瞧着娘娘突然恍惚的模样,有些不解,却也乖乖地应了声,想要接过白桑手中的簪子。却不想还未等自己接过簪子,娘娘便已放了手。
玉簪直直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成了三节。
……断了?
白桑心内似是被什么一揪,望着地上的簪子,目光有些发怔。
怎的就断了呢……
云筝见状心中大叫不好,立刻蹲下身子便要捡起来,白桑却也同时弯下了身。
“我来吧。”
“奴婢来,奴婢来,娘娘您若是不小心割了手该怎么办呀。”
云筝这般说着,白桑却已固执地捡起了地上已碎的玉簪。云筝见着心内更急了,娘娘果真是恍惚了,方才说话便连自称也不带上了,看来是极其喜欢这根玉簪的。这下不小心摔断了它,可该如何是好……
“娘娘,这……”
“放心,只是一根普通的簪子,是本宫不慎,不会怪罪于你。”
白桑的声音一如往常地轻轻淡淡。
云筝惊讶地眨了眨眼。
自己先前都已做好挨板子的准备了,可看娘娘这转瞬间又云淡风轻的模样,简直与方才那出神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那这根断了的簪子,奴婢拿去——”
她刚抬了手,却见娘娘又把手中那已碎成三段的玉簪,一节一节仔仔细细地放回了它原先所在的那一层。
云筝望着有些呆了神。
碎了的簪子也要接着用?
娘娘还果真是……节俭啊?
看着低头不语的白桑,云筝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哪里有些奇怪,却还来不及细细琢磨,便听到了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