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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琅一把扯开腰上的手,转身仰头,然后呆滞瞠目。
“主人不认得狐九了吗?”
面前的男子低下头,白色的长发从肩上缓缓披落,越发衬得那张雄雌莫辩的面容如朗月珠辉般摄人,轮廓隐约几分熟悉,更多的是陌生。
他将尾椎处生出的毛茸狐尾轻轻扫过她的手臂:“那这样呢?主人可认得了?”
宋琅震惊地点了点下巴,随即又迅速摇起头,像是在抗拒什么,又像是想让自己从幻觉中清醒。
醒一醒!!这个她只到他胸膛的高壮男人,怎么可能是她那胸大体软的小棉袄狐九呢?!
“主人真是会伤狐九的心呢,”他幽幽看向她,似撒娇,更似怨怼,“难道狐九换了一副形貌,主人就不再喜欢狐九了吗?”
“还是,主人责怪我出尔反尔,成年后选择了男身?可是,明明是主人先抛弃了我们,两年来音信全无,连我的成年之日也错过了,是主人你有错在先的,是你……”他低低说着,前挪了半步,更加靠近她。
宋琅第一次发现狐九的身型如此有压迫性。
她想退身拉开两人的距离,却忘了锁链长度有限,她刚一迈脚,身体就不稳后跌。
像是早有预感,狐九当即手臂一捞,将她牢牢揽在了怀中。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低垂下头,用脸颊摩挲了一下她的发顶。
“主人,你离开得太久了……”他抬手轻轻覆在她的后脑,语气温软一如过往,“真让人难过……”
“我很抱歉。不过狐九,你先让让。”楞了半晌的宋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伸手抵开他。
这硬邦邦的胸膛,她埋起来完全没有幸福感啊!
狐九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力道后退。
“等一会儿,你、你先让我缓缓。”宋琅踱出几步,深吸了一口气打量起他,过了好一阵才让自己接受,自家软萌可爱的狐九变成了男人的事实。
宋琅的表情变得很别扭。
哦不!脑中的形象还是不能转换过来,她还得再缓一缓!
她坐下在床沿,继续用诡异的眼神看着狐九。
看到宋琅接受不能的模样,狐九淡淡掀起眼帘,慢慢向她踏出步伐:“主人,你厌恶我了?”
“没有,我只是还不习惯……”
“你就有,”话未说完狐九就出声打断她道,“你在抗拒我,是吗?”
宋琅摇了摇头,还没说话,狐九就低下了眼眸,半蹲在她身前,像以往无数次向她撒娇一样,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身。他枕着她的腿,九根蓬松硕大的白色狐尾也邀宠一般轻轻摇摆——
宋琅手贱地摸了一把,动作熟稔无比。
“扑哧。”狐九短促的笑声从她怀里传出。
宋琅忘情伸出的手僵住,收也不是,继续抚摸也不是。
局促地顿了顿后,宋琅放松了神情,轻轻拍抚过他的后背,温声安慰说:“狐九,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性别,我都不会对你生出不喜。你说的对,没办法陪你度过重要的成年礼,是我的不好,我没有立场指责你什么。只是你……转变得太突然,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你别多想……”
在她的絮絮轻语中,狐九渐渐放松了身体。
他温顺地伏在她腿上,用侧脸蹭了蹭她的柔软,眼睛似乎笼了一层看不清的轻雾:“所以说,主人还是喜欢狐九的,对吗?”
宋琅的动作一滞,别扭地低头看了他几眼——以前的小棉袄一下子变成了这么大的硬邦邦一坨,她也很愁怅的好不好?
“虽然你的新性别我一时还没有习惯,但我会尽快调整好,像对待以前的你一样。不过,”她伸手将他的头推开了些许,眼中划过一丝尴尬,“你现在毕竟不同了,所以……咳,有些不该蹭的地方不能乱蹭,明白吗?”
狐九眨了眨清澈的大眼,低低的声音显得无辜又魅惑:“哦?主人,狐九有哪里不同了?”
“就是……”被问得一愣的宋琅顿时窘迫地支吾起来。
人家才刚刚成年,她说得太直接会不会不太妥当?该怎样含蓄一点地表达呢?愁人。
“呵呵呵……”忽地,一连串低沉磁性的声音从狐九唇间溢出,他笑得连胸腔都在剧烈震颤,伏在她腿上,伸手拭了拭狭长含媚的眼角。
宋琅微怔,立即有点警觉地低头看他。
“呵……主人真是可爱呢,以为我当真不懂人事么?”他止住了笑,看向她的眼底闪烁有诡异的暗芒。
来不及多想,对危险的感知令身体本能地要撤退。
狐九扣紧她要推开他的手,上身撑起,就势将她往后面柔软的床上压去——
“狐九!你——”宋琅惊愕低呼。
“呵,想像对待以前的我一样?”他微讽地看入她愕然的眼中,低低瞥来的眸光冷魅横生,动人心魄。
“可是主人,我一点儿也不想再扮演以前那个天真懵懂的狐九了呢。你还不懂吗?我选择了男身,就是想让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忽视我了。”
“我很高兴,主人终于意识到了我的不同……”唇边噙着柔媚的魅笑,他手上使力,牵引着她的手往下,覆住,“嗯……主人说的不同,是指这里吗?”
猛地反应过来手下是何物的宋琅一怔忪,脑中马上炸了起来!
“真是啊,我都硬成这样了,主人还一无所知地说出那些话,真是可爱呢……”
“流、流氓!”宋琅蓦地抽回手,眼底燃着明烈的怒火,握了拳就要往他脸上揍去。
但失去了内力的拳头却被他笑着轻易拦下。他举高了她的手臂,伸出红艳的舌头,极致魅惑地舔过她的手臂内侧,一路滑至手腕,温热湿腻。
宋琅全身一寒,连寒栗都细细密密地冒了出来。
乍然惊怒之后,宋琅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她清亮的声线微凛,冷冷说:“狐九,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狐九动作顿住,轻红的唇齿不离她手腕,他眼帘微一掀,眸光斜斜掠了过来,落在她脸上——
淡淡的迷醉,淡淡的放纵,淡淡的哀伤,淡淡的沉溺。
宋琅被他复杂的眸光看得一怔。
“是主人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闭上眼,唇在她腕侧轻轻一印,低声喃语。
“以为自己被辉夜的月亮所眷顾,却发现,那只是遥不可及的光芒。”他低下头,贴近她,“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想用力追逐那样遥远的、美好又残忍的月辉,想全身心靠近哪怕一次……”
他贴在她耳畔,用九尾狐一族成年半兽的魅惑之术,絮絮引诱:“要我……宋琅……要我好吗……”他的声音悲伤到近乎哀求。
宋琅原本清冽的眸光多了几分朦胧。
脑海中纷杂的思绪,随着他的重复低喃,渐渐被暗示的念头占据:要了他……要了他……
被强制灌输想法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宋琅脑中本能地抵抗,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翻身,将狐九狠狠压在身下……
不对!不能这样!
宋琅连忙咬唇往他身旁一栽。
狐九微微讶异,他是九尾狐一族千年罕见的天魅之体,成年之后魅术便已至巅峰,想不到她还能挣扎保存有一丝清醒。
他又凑过头,声线越发低沉诱惑:“宋琅,要我……让我成为你的,要了我……”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落在他脸上。
“闹够了没?”宋琅收回手抚住额头,缓缓在床头坐起,瞥向他的眸光倦累又冷冽,“你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狐九抬手覆上被她打偏到一侧的脸,沉默不语。
宋琅闭上双眼,平复脑中的纷乱烦躁,半晌才睁开眼看着他的侧面,冷静说:“狐九,我希望你清楚,一直以来我对你和阿穹的愧疚,都仅是出于我的不告而别,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对于我来说还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可是,”顿了顿,她语气转冷,“我并不觉得我亏欠了你们什么,我们都有彼此的人生,可以千丝万缕,也可以毫不相干。所以我不认为我的离开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我也有我不能妥协、不能将就的生活。”
狐九依然不说话。他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无声无息,像是一个骤然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玉雕。
良久,也不见他有动弹一分,宋琅轻轻蹙了蹙眉。
莫非她刚才下手太重了?怎么会,虽然她是怒极难遏,但心底到底还是顾念着两人以往的情分,没有真的使几分力……不至于这么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的吧?
又等了半晌,宋琅不确定地心虚了起来。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情急之下,动怒扇了人耳刮子,他又才刚成年不久,会不会真的伤害到了他未成熟的身体和心灵?
她飞快瞟了狐九一眼。
他偏着头侧坐在那儿,白发胜雪,九条狐尾毛绒绒的,乍一看还是以往那个娇滴滴的狐九。
宋琅心头软了软,唤了他一声“狐九”,只是声音里还有未褪的清冷。
狐九不理会。
宋琅只好拉下老脸,挪近了一丁点,用手指轻轻一戳他尾尖:“狐九,你、你说说话……”
狐九霍然转身,紧搂住她,将脸深深埋进她肩窝处。
宋琅惊慌,急切抬起手,正要戒备地将他推开,但刚触及他肩头,她的动作便僵住了:她的肩上,悄然湿冷了一片。
她怔了半晌,才妥协般低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挫败认输的无奈,伸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哭了……”唉,怎么像是她反过来霸王硬上弓,玷污了无辜少年一样?
“你打我了……”狐九闷声控诉道。
“很痛吗?我让你打回来?”宋琅叹气道。
“哼。”狐九泄愤似地啃噬了一下她的锁骨,才松开口算是放过她。
刚才有一刻他以为,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不再像以前一样耍赖地抱住她不撒手,他的双臂紧了紧后,就放开了她后退。
他掀起长长的睫羽,直直望向她,眼角还留有嫣红,神色却异常认真:“宋琅,我不是在说笑,我不要你再将我当成以前的狐九,现在的狐九,是男人。”
宋琅低下眼眸不语。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决定了自己的性别。宋琅,我就是想要你。”狐九毫不遮掩地说。
宋琅合上眼,平静说:“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你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仅此而已。”
见到狐九的执拗,宋琅不解地皱起眉:“这样有意义吗?”
“对于我们半兽人来说,很重要。”狐九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否认或看轻我的爱意。”
他认真看着她,说:“不然,你以为阿穹为什么不顾一切,也要让你再次回到这里,回到我们身边?”
“阿穹?他……”宋琅愕然张了张唇。她屈起食指敲了敲发胀的脑袋,头疼问道,“你说真的?”
“你倒是敢问他试试。”狐九冷哼道。
“你们疯了不成?”宋琅纠结地一扯发尾,“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根本回应不了谁的,何必要缠着我,非得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你不用试图劝说我们,对执着的半兽人来说,没用的。”狐九冷冷一弯唇,“否则那个黑猫半兽人,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走不出过往的阴影。”
“你说谁?”宋琅不明所以地问。
“自然是兰维。”狐九淡声说,“依我的能力,想要套什么消息也是很轻易的。”
“他有眼无珠,早早爱上了他的女主人。没想到,那个贵族的人类女孩长大后,在喜爱攀比宠物的贵族圈子熏染下,也变得日渐虚荣,残忍而不自知,不再是小时候天真纯善的样子。”
“所以在兰维的弟弟克制不住爱意,向他们的女主人表露感情后,那个女人唯恐伤及羽毛,惹来别人的鄙夷和闲言,不但嘲讽羞辱了他一番,还让人将他虐杀……”见宋琅听得毛骨悚然,狐九没有再详说,直接跳到了最后,“所以,虽然兰维后来亲手杀了他的女主人,为自己的弟弟报仇。可这么多年,他也没办法再爱上其他女人,哪怕他恨得入骨,也还是无法彻底放下……”
狐九勾起唇,对她说:“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不用再试图劝说我们放弃,或者让我们另寻所爱。这种做法,除了能在我们心窝上捅刀子之外,没有其他效用。”
宋琅咬了咬下唇,神色复杂地垂下头,低声说:“……我知道了。”
狐九转过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停了下来,幽幽说:“你放心,我们的目的只是再见你一面,之后,我们会设法让你离开这里的。”
说着,他自嘲似的轻“嗤”了一声,不平道:“我第一个来见你,真是亏了呢。哼,若不是看那条臭不要脸的半蛇吃了这么多苦,我真的,一点也不想便宜了他。”